“又贫嘴。”公仪音睨她一眼,但不得不说被她们这么一打趣,忐忑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罢了,让他进来吧。”人都来了,总不能当真避而不见吧?
阿素应一声是,转身去了。
阿灵将冰裂瓷碗端到公仪音面前,“殿下,先将这姜汤喝了吧。”
公仪音伸出手背在碗壁上小心试了试,见还滚烫着,指了指一旁的高几,“先放那凉一会儿,待会再喝。”
阿灵本想开口劝劝,突然想到什么,眼中一抹灵光闪过,嘻嘻一笑应了,将姜汤放到了一旁的高几上。
公仪音低垂着眼帘,随手拨动着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长长睫羽微微颤动着,面上看似平静,耳朵却在凝神听着屋外的动静。
很快,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公仪音心跳一滞,余光看到一袭素白锦袍的秦默跟在阿素身后进了屋。
她抬了头朝秦默看去,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清浅笑意,“九郎。”又看向一旁的阿灵和阿素,“你们先下去吧。”
两人应是,阿灵看一眼公仪音,又看一眼秦默,清脆道,“殿下,别忘了把高几上的姜汤喝了。”说着,窃笑一声,同阿灵一道出了屋。
公仪音直起身子朝秦默歉意一笑,“九郎,你第一次来帝姬府,我便这么病怏怏的,实在是招待不周,你别见怪啊。”
秦默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眉眼间划过一抹心疼,“你还病着,不要乱动。”说着,伸手将她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就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因为生着病,公仪音只穿了件素色的家常广袖衫,长长墨发未束,闲闲散开在身后,旖旎如瀑。随着她方才那么一动,有一绺柔顺的发轻轻落在肩头,乌黑的发衬着她的脸色,愈发显得有些苍白透明起来。
秦默怜惜地将她的发拨至耳后,握了握她露在外面的小手,心疼道,“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公仪音苍白地笑笑,眼眸一汪水色,“可能是昨晚吹了风着凉了。”
秦默伸手端过高几上的姜汤,舀了一勺轻吹一口气,递到公仪音嘴边,“来,把这个先喝了。”
公仪音看着冒着腾腾热气的姜汤,小孩子气般别过脸道,“不喝,太烫了。”
秦默倒也不恼,轻笑一声,将勺子送入嘴边喝了一口,温声道,“乖,不烫了,听话,凉了就没效果了。”
秦默向来是冷清的性子,便是在延尉寺时对她说话亦是淡然,何曾有过这般哄劝的口吻?公仪音见他这般耐心哄着自己的样子,心情顿时明媚了起来,听话地张开樱桃小嘴,示意秦默喂她。
秦默浅浅一笑,将勺子递到她唇边。一勺一勺喂去,冰裂瓷碗很快就见了底。他将碗放回几上,又问,“可请太医来看过了?”
“府中女婢已经去请了。”
秦默伸出手在她额上试了试,眉眼间闪过一丝忧色,“好像有些发热。”他看一眼半敞的窗户,微微皱了眉头,“明知道自己生病了,怎么还坐在窗边?”
公仪音嘟嘟嘴,语声愈发懒惫起来,“热。”
许是盖着薄毯,方才又喝了一碗热姜汤的缘故,公仪音的额际渗出些薄汗,只是原本粉润的桃腮仍有些苍白,与往日鲜活灵动的模样相比,多了几分柔弱,更让人心疼。
见她这副娇娇弱弱的模样,秦默愈发心疼起来,语气轻缓,带了一丝诱哄的口吻,“乖,阿音听话,去床榻上躺着。”
“你叫我什么?”公仪音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阿音?
前世他便是这样叫她的。
成亲后的他们,也曾有过短暂的幸福时光。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相处还算融洽,也算得上举案齐眉。那个时候的秦默,还会温柔地唤她一声“阿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却渐行渐远起来。
许是他日日公务繁忙,自己不堪遭受冷落,经常在府中同他吵闹。
许是自己年少气盛,秦默又是内敛的性子,时不时会产生意见上的分歧。
许是为了气他,自己破罐子破摔,招了一个又一个的面首进府。
总之,后来的后来,她再也没有听他唤她“阿音”,口中只有冷冰冰的“殿下”二字。
如今再度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公仪音一时百感交集,过往种种飞快在眼前闪现,不知不觉间面上竟一片冰凉。
她伸出指尖一抹,才发现自己落了泪。
不光公仪音,秦默亦是震惊。
他不知自己为何脱口而出“阿音”二字,仿佛这缱绻的两字他叫过无数次一般,甚至这样安静地坐在公仪音榻旁同她闲聊的场景,在他潜意识里也是无比熟悉。
为什么?
他心有不解。
自己此前从未见过重华帝姬,为何会觉得她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怔忪间,他抬头朝公仪音望去,却发现她脸上有泪水潸然滑落,不由蹙了眉头,抬手抚去,“你……你怎么哭了?”
公仪音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娇娇柔柔道,“九郎,我喜欢你唤我阿音,你日后唤我阿音可好?”
秦默浅笑一声,用指腹拭去她面上的泪痕,“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哭了?你若喜欢,我这样叫便是。”
公仪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这样温柔的面容用力嵌到心里。
“那……”她泪眼婆娑可怜兮兮地又问,“我叫你阿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