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阿素已替她挽好了发髻,公仪音对着镜子端详片刻,回头冲她笑笑,伸手端了端髻上的碧玺石坠流苏簪,夸赞道,“阿素这手艺,可越发地好了。”
阿素腼腆一笑,听得外头脚步声响起,冲公仪音点头示意一下,挑起帘子走了出去。
很快她便去而复返。
“殿下,主上已经下早朝了,此刻正在清凉殿。”
“走吧,去父皇那。”公仪音起身,朝门外走去。
一路不急不缓行到了清凉殿,外头候着的内侍见她过来,忙行了个礼,又进去报禀安帝。很快,刘邴亲自迎了出来。
“殿下来了,里边请。”
安帝正坐在殿中上首的席位上,见公仪音入内,指了指对面的位子,“来重华,过来父皇这里坐。”
公仪音笑吟吟坐下,看着安帝道,“父皇可曾用早膳?”
“还没呢,正叫人传。你呢?”
“重华惦记着父皇这里的好吃的,特地空着肚子来的。”公仪音抿唇浅笑。
安帝“哈哈”一声,转头看向刘邴吩咐,“去叫御膳房加几道重华爱吃的菜。”
刘邴应了,躬身退下。
公仪音看向安帝,“父皇,您找重华有什么事吗?”
听到公仪音提起这个话题,安帝脸上神色淡了淡,思忖片刻方问,“重华,你觉得宇文渊这个人如何?”
宇文渊?好端端的提起他做什么?
公仪音不动声色抬眼打量一眼安帝,见他目色深沉,隐有担忧,心中微微定了心,斟酌着道,“父皇,重华觉得宇文渊这个人不简单。”
“是。”安帝沉吟片刻,看向公仪音,犹疑了一会方道,“重华,父皇似乎觉得他对你似乎起了几分兴趣。”
公仪音心中一“咯噔”。
莫非宇文渊的企图这么明显?连父皇都看出来了?
安帝叹口气,看她一眼接着道,“北魏狼子野心,朕担心,宇文渊此次打着替朕祝寿的名义,实则另有企图。”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远处,似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中,“重华,你放心,朕答应过你母妃要好好照顾你的,假若北魏当真提出和亲的请求,朕也不会应允的。”
“父皇……”公仪音双眼一湿,心中蓦地涌上一阵感动。
安帝朝她笑笑,“傻孩子,好端端的哭什么。父皇这也是未雨绸缪,你性子这么顽劣,也许人家宇文渊还看不上你呢。”
听着他故作轻松的玩笑话,公仪音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心里头愈发感动连连,只是亦不想安帝过多操心,破涕为笑道,“父皇……您就会打趣重华!”
“好了好了。”安帝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天塌下来还有父皇替你顶着呢。”
公仪音重重点了点头,“重华知道,谢谢父皇。”
说话间,早膳已传了上来。
安帝拿起筷子道,“快吃吧,肚子早该饿了吧。”
公仪音伸手替他盛了碗杏仁糯米粥递过去,又给自己也满上一碗,拿起银勺小口小口地喝着。
“对了。”安帝似又想起一事,放下勺子望来,眉眼含笑道,“重华,朕上次跟你提的事,你可有重新考虑?”
公仪音头也不抬,明知故问道,“何事?”
安帝无奈一笑,“重华,你也别给父皇装傻了。就是上次父皇说的,替你招秦肃为驸马之事啊。”
见安帝挑明了说,公仪音只得跟着放下碗筷,回望过去,撇撇嘴道,“父皇,上次重华不是拒绝过了吗?您怎的又提起了?”
安帝语重心长道,“重华,你之前说你还小,不想这么早嫁人。父皇想着既然你不愿,那就再等等罢。不过如今的局势你也看到了,你身为一国帝姬,很多时候你的婚事不是家事,而是国事。你想想看,若到时北魏当真提出联姻的请求,又指名道姓要你和亲。父皇可以拒绝,可父皇底下那些臣子呢?他们会由着你随心所欲吗?到时候一人一句闲话也能把你淹死。”
见公仪音目光微凝,鼓着腮帮,显然不太高兴,安帝叹口气,缓和了语气道,“重华,你要知道,父皇是不会害你的。趁着北魏真提出这要求前,早早把你婚事给定下,到时也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否则真到了那个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重华不嫁。”公仪音知道安帝是为了她好,可让她嫁给秦肃却是怎么也不可能的事。
“重华!”见公仪音斩钉截铁地拒绝,安帝沉了脸色。
一旁的刘邴见了,暗暗捏了把汗。虽然重华帝姬最得主上宠爱,可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主上很难不发怒啊。
公仪音看他一眼,眼中含着滚滚水珠,泪意盈盈,带着哭腔开口道,“父皇,您答应了母妃要照顾好重华的。逼着重华嫁给一个不想嫁的人,您觉得重华真的会幸福吗?”
对于自己的母妃,公仪音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浅淡了,可是她知道父皇对母妃用情至深,只要抬出母妃来,父皇就一定不忍心责罚自己。虽然这样做有些对不起父皇和早逝的母妃,可为了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也只能这样了。
果然,安帝气得一扬巴掌,却迟迟不忍落下。良久,才握拳在几上一捶,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公仪音耸了耸鼻子,将快要掉落的泪珠给收了回去。
她起身走到安帝身侧坐下,晃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父皇,重华知错了。可是您想啊,就算您想把重华嫁给秦肃,可秦肃那也不一定愿意娶啊。”
“胡说。”安帝瞪她一眼,“朕的女儿,从家世到品貌,样样都好,秦肃那有什么不愿意的?难不成他也学那些故作清高的世家子弟,不肯同皇族联姻?”
“父皇……”公仪音拉长了声音,“您也知道,感情这种事嘛,是强扭的瓜不甜。您也别光问重华一个人的意见,要不改天您去问问秦肃,看他愿不愿意娶个帝姬回去供着?”
“你……巧言令色!”安帝一拂衣袖,将胳膊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见他面上神情和缓了不少,公仪音知道安帝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忙笑嘻嘻道,“父皇,用膳用膳,您别为了重华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你也知道!”安帝轻嗤一声,喝道,“坐回去好好用膳。”
“是。”公仪音欢快应了,又坐回了自己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