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俯首道:“苏姑娘去了自会知道了。”
苏棠朝外面看了眼,马车后跟着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个个面色冷峻的很。
看来,并无转圜的余地了。
苏棠转头看向正望着她的锦云:“锦云,你看着铺子些,我今日晚些时候定回。”
若今日不回,只怕是有异端。
锦云听出言外之意,忙应:“锦云在这儿等着姑娘。”
苏棠颔首一笑,跟在那人身后上了马车。
只她一路上在心底猜了几圈想要见她之人,独独没想到,下了马车,上了软轿后,她被人晃晃悠悠的抬进了皇宫养心殿。
阴日的宫殿,虽仍金碧辉煌,却总透着几分昏暗,香炉泛起缕缕檀香,幽沉静心。
“皇上,苏姑娘来了。”内侍在门外小心通报。
里面沉静了好一会儿,方才传来少年声音:“进来。”
殿门徐徐打开,内侍恭敬站在外面:“苏姑娘,您请。”
苏棠走进,那股檀香越发厚重,嗅着直冲的人头疼。
“民女苏棠叩见皇上。”她跪在地上,垂眸道。
可站在书案后穿着龙袍的少年却恍若未闻,仍在手执墨笔书着什么。
苏棠也便安安静静,绝不多言。
直到沈寻将毛笔放在砚台上,他方才随意道:“平身吧,”说着,将宣纸拿起,“你来瞧瞧,朕这字练的如何?”
苏棠起身:“皇上真迹,民女岂能妄言。”
“朕到底是个废君,你自称民女也能抗了旨意?”沈寻抬头看她一眼。
苏棠抿唇,最终朝书案处走了两步,抬眸望去。
而后方才看到书案后悬着一副漆木金字诗文,左为“怀抱观古今”,右书“深心托豪素”。
“如何?”沈寻再问。
苏棠低头看去,字迹笔锋尖锐锋利,太过外露,她只道:“皇上的字书的极为霸气,自有天子气魄。”
“撒谎,”沈寻冷笑,“先皇便说朕藏不了拙,满屋的檀香也是点来平心静气用,没什么用。”
说着,他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到角落,又看向苏棠:“听闻摄政王对苏姑娘甚好,朕便想也瞧瞧苏姑娘是何方神圣。”
苏棠看着眼前书案上明黄的缎子:“传闻传着传着便变了样,我同摄政王不过萍水相逢。”
“苏姑娘是说,传闻不实?”
苏棠颔首:“是。”
沈寻道:“可朕怎么听说,苏姑娘一开口,摄政王便将商脉还给了沈辞?”
苏棠一滞。
沈寻缓缓自书案后走去:“苏姑娘低估了自个儿,”他笑道,“苏姑娘对摄政王情深义重,可如今大晋国无实君,一外姓王把持朝纲,名不正言不顺,莫不是让天下人看了笑话?”
苏棠心中渐了然:“皇上想让我劝王爷舍权势?”未等应声她便垂眸无奈一笑,“皇上也高估了我。”
她去找郁殊,不过螳臂当车。
沈寻走到她跟前:“苏姑娘不想知道,你在他心里头的位子?”
苏棠凝眉,抬眸看去,此刻方才发现,沈寻和沈辞样貌有几分相似,只是眼前的帝王目光阴鸷乖戾,漆黑一片。
她匆忙低头:“位子轻重,不过是儿女情长,岂有同天下事相提并论的资格?皇上觉得,是名正言顺重要,还是黎民百姓重要?”
郁殊,除却感情,本是个朝堂之上剑指干坤的治世能人。
“大胆。”沈寻声音蓦地阴厉。
苏棠跪在地上。
沈寻看着地上的女子,而后垂眸冷笑一声:“你这般为他着想,那他呢?”
“……”苏棠垂眸不语。
“摄政王生性多疑,你以为他待你好,便是真心实意?”沈寻望着她,“他与太后一事,想必你也清楚。他这种人,咬到一样东西,绝无松口的可能。太后近况甚差,欲要出宫。可若就此出去,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沈寻弯腰凑到她身前:“总得有人待在宫里头,哪怕是个赝品。”
苏棠隐在袖口中的指尖微颤了下,神色却始终平静。
沈寻注视她良久,似要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却在望见她面无波澜后,直起身子,声音添了怒:“退下吧。”
苏棠俯首:“民女告退。”
话落,人已起身走了出去。
她一直平静如常,只在迈出宫殿大门的门槛时,不小心绊了一下,幸而扶住了门框。
转过偌长的宫道,正看见一道绯红的人影站在那儿,隔着阴沉沉的天色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