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瞧宣玥宁那还盛怒的模样,咽下了已经派人去捉人,定能将其捉到的话,果断迈着大步走进人群中。
这时,有百姓眼尖的发现火折子,大声道:“这是有人在蓄意纵火!”
“衙役呢?裴县令有事没有?”
“放火的人抓到没有?”
“抓到了!我瞧见王大郎他们几个堵住了人!”
整条街都被人们围住,铺子里火光渐消,浓烟散去,用手帕捂着口鼻的裴寓衡被衙役搀扶而出,他银白的衣裳满是黑灰,头发披散下来,好不狼狈。
这对一向爱洁,维持在人前形象的他来言,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百姓们欢呼声起,簇拥着裴寓衡往县衙里走,有百姓将她推到裴寓衡的身边,那衙役自然松开了手,换她过去搀扶。
她一声不吭,看着宣夫人来来去去忙乎,大夫走近走出,直到确认裴寓衡并无大碍,身上也并无烧伤之处,才被看出两人气氛不对的宣夫人,强硬地塞了碗药,让她喂。
火炕在咸满县真是保暖利器,裴寓衡躺在上面一会儿功夫就出了一身薄汗,她将药放在一旁,心里明镜今儿这事是他自己鼓捣出来的,根本就没事,替他将被子向下扯了扯,坐在炕边小凳上不看他。
裴寓衡主动起身将药一饮而尽,苦得的他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但这也没能唤回宣玥宁的注意,没有向往常一样塞给他个蜜饯。
他将碗放了回去,小心问道:“生气了?”
宣玥宁憋了一路,见他丝毫没当回事的模样,更气了,怒瞪着他,“你知不知道放火有多危险?稍不注意就会命丧在那里,你身子还不好,还敢进去闻浓烟!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她郑亦雪值吗?还用的着你以身犯险?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对付她!”
一口气说了那般多,她又气又委屈,倏地站起身,裴寓衡连她的衣角都没抓到,就见她气势汹汹地走到桌子旁,猛灌了三大碗水。
他不禁靠在枕头上劝她,“少喝些,一会儿该吃饭了。”
宣玥宁回头瞪他,“你闭嘴,我生气呢!”
放下水杯,又折了回来,就站在他炕边,双手抱胸,心里还有那么一丝被郑亦雪比下去的不痛快,“你说,郑亦雪到底哪里厉害了,值得你出此下策?”
裴寓衡静静等着她发完火,看向她的表情里有一种掩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汹涌复杂情绪,只要稍稍打破那抹平衡,便是摧朽拉枯之势的山崩海啸。
他道:“她不值得。”
宣玥宁更气了,“她不值得,你还……”
“你值得。”
所有喷薄而出的怒火,所有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裴寓衡半仰着头,看似轻松闲适,在薄被下的手已经将被子攥成了团。
“没有终日防贼的道理,我从未过多关注过她,但她想要打你主意,我便不得不出手了,最好能一劳永逸,将她赶出咸满县。”
不止是她,还有郑八郎,日日看着他去玥宁的铺子帮忙晃悠,他就越有紧迫感。
郑八郎跟库狄蔚文和萧子昂是不同的,他能不违心的说自己厌恶这两人出现在玥宁面前,但他没有底气跟她说,你离郑八郎远一些。
他承认自己是自私的,之前是不想她去郑家那样的龙潭虎穴,怕她连命都交代在那,可现在,她已经在他的心上了,就更不可能放她走了。
她说过的,她要留在裴家。
宣玥宁被他的话弄得一时哑然,后知后觉自己被他绕进去了,“就算为了我,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你还有理了?”
裴寓衡喜欢她时时刻刻都为自己着想的模样,“你信我,我怎会做没有把握之事。”
“那下次也不许了!”
“好,”他服软,“我错了。”
“那我问你,你搬到铺子里的箱子里有什么东西?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今天放火呢?”
他挪动了一下枕头,让自己更加舒适,闻言道:“不过是些枯萎的瓜藤,烧起来烟多火小,连日大风,今日最小,我让大朗透露消息说你今日会进一批价值高昂的料子,他们自会动心。”
到还真是算无遗漏,宣玥宁又瞪了他一眼,拿过药碗走了出去,为郑亦雪打她主意而气恼。
咸满县的县令差点被火烧死一事,也像火星燎原般传散了开。
宣玥宁的铺子被当做案发地点而被衙役团团围住,没有人能进去一看,不然就会发现,那铺子半点被火烧得痕迹都没有。
王虎正领着人处理被烧成灰的瓜苗,像回事地拿着毛笔在纸上记损失,他都打听过了,那些布料最贵,统统写上!
在裴寓衡装病养伤期间,郑亦雪和郑梓睿想要探望,均被拦在门外,只有本身就被招待住在县衙的萧子昂当看乐子一样旁边。
而被捉住的放火之人,开始嘴硬不说,可这火就是裴寓衡引着他们放的,证据摆在面前,只能招了。
一个个签字画押后,哭着说自己是受人指使,求裴寓衡给条生路,裴寓衡只是拿着他们的证词微微侧头道:“人总要承担自己选错的结果。”
这日,县衙的衙役直接冲进了郑家小院,捉住了郑亦雪用来联系人的小厮,郑梓睿是郑家嫡子,又有功名在身,当即震怒。
那小厮实则是他身边之人,不过是同郑亦雪身边的婢女有奸情,才被郑亦雪拿捏在手里,她见势不妙,在衙役捉人时,故意带着那名婢女出现在小厮面前进行威胁。
小厮本还发抖,瞧见那婢女腿一软便被衙役拖了下去。
王虎双手抱拳,对郑梓睿歉意说道:“郎君息怒,我们奉命拿人,证据确凿,裴县令说了,要是郎君心怀异议,今晚他在家中等待郎君。”
郑梓睿自认是个光明磊落的真君子,不敢相信身边竟会出现胆敢谋杀朝廷命官的小厮,裴寓衡捉了他的人,这不就是在怀疑自己才是指使者,他竟这般不信自己!
郑亦雪几番劝慰,让他不要前去,郑梓睿都拒绝了,他怎会不去。
当晚,郑梓睿如约而至,裴寓衡称病养伤,闲来无事气色都红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