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邹很生气,觉得自己和她说话不得分量。他颦眉想了想,就转过来去翻她的小唧唧。听老宫人说太监们的蛋是被从皮囊里剥出来、挤掉的,两只小垂垂蔫得只剩一层皮,他叫小顺子脱裤子给他看,小顺子死活不肯,他就想看看这个不尊重自己的小东西。
楚邹霸气地板着小脸:“你别对我笑,让我看看你爸爸给你剥了没。宫中不许藏男人,除了我父皇的儿子们。如果你没剥,我就把你交出去给桂盛下刀子。”
然而小麟子适时尿炕子了,湿嗒嗒过到了楚邹手上,把他的一小撮糕点也污了。
楚邹就打她,啪。小麒子一开始以为他在逗自己玩,还愣愣的,他又打,皱着眉头凶:“听着,我可是当真的,别不把本殿下的话当回事。”
小麟子愣了一怔,忽而“呜哇~”一声哭起来。
她的眼睛晶晶亮,小嘴儿樱樱,哭起来的时候相当可怜又可爱。楚邹有一瞬间心里是过不去的,他平时学他父皇的清淡,几不为难与欺负人,也不晓得怎么就爱欺负这个没人管的小奶娃。
他懊丧地龇了龇牙:“别哭了。”
“呜~~呜哇~”小麟子看他一眼,哭得愈悲伤了。
他猜她想让自己去讨好她,哄她呢。她也好像天生爱在自己跟前讨宠装好似的。
……哼,又不是你哥哥。他喝不住,干脆站起来,隔着她小小的一团身子,从左右跳到右边,又从右边跳到左边。
傍晚昏蒙的光影下,外头金黄琉璃瓦碎金闪烁,矮闱房里光影幽幽。楚邹在小麟子的身边跳过来跳过去,靛蓝印花的袍摆在她的头顶上方乱拂,她眼睛睁不开,泣得停不下来。他也不管不顾,她哭得大声,他就越发泄狠一样跳得起劲。
老太监打她,她都不哭。他就喝了她一声,她就这样。
……
日头渐渐往西,紫禁城在黄昏落暮下逐渐黯淡,他也渐渐跳累了。
“殿下……黄柿子殿下……”外头传来尖细的呼叫,他愣了一怔,顿时险险地在小麒子身边停下。
是小顺子,总是隔半个时辰就来找自己一趟。
“呜哇~~”小麟子还在一哽一咽,他看着她呜汪汪的样子,长长地呼了口气。把碗碟子里剩下的半块糕点给她,泄气道:“给你,别哭。你不许哭,再哭把小顺子引来,你也活不成。”
“我连我自己的亲妹妹都还没哄过呢。”他又郁忿地补充道。
甜甜的,小麟子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这才刹住嘤呜。
楚邹瞥她一眼,很别扭地收回手,上了门闩出去了。
小顺子正在百子门前探头,看见主子在干西四所跟前溜达,连忙上前把他牵住:“哎唷我的小柿子喂,这里头刚死了人,闹鬼呐,快随奴才走。”
楚邹不说话,乖乖地由着他牵。两道一高一矮的身条儿在夕阳下往干清宫回去。
楚昂登基大典已结束,每日天初亮就去皇极殿早朝,接着召见内阁,批阅奏章,一天到晚忙碌。裕王府里王妃那边生了点小病,暂时没能入宫,只好放任这小儿子每天在宫里头绕。
那边老太监陆安海只道是老鼠贪食,因为没伤着小孩儿,便当那老鼠通灵性,下一回还照常在碗碟子里放糕点。
楚邹便隔三差五的过去加加餐,如此一来,一个多月的光景倒是把小脸蛋养圆了。只是等王妃进宫的时候,把他小嘴儿一捏,里头的牙齿可就不那么美妙。
作者有话要说: 4岁的楚邹:我才不喜欢尿炕头的小孩儿呢╭(╯^╰)╮
陆梨:好的,奴婢记着殿下说过的话。
『玖』凤凰和鸣
傍晚的天空夕阳橙黄,将整座紫禁城笼罩在一片霞光异彩之中。端午一过,夏天就姗姗而来,宫女子换上柔软的淡紫色团领窄袖折枝宫裙,太监们换着森绿曳撒,衬在一片珠光宝气的坤宁宫中,清凉又不失喜庆。
“啊——”进宫两天的裕王妃用银签压着小儿子的下颌,迫使他把嘴张开。
皇子公主们自然都随龙,后妃们却不一样,在正式册封前仍旧按着入宫前的品阶。她虽住进了坤宁宫,但在皇后册封大典以前,暂时还只是用着“裕王妃”的称号。
楚邹穿一袭斜襟小红袍,两袖纹华虫,腰束金云纹玉佩,手上握着小木剑,不太情愿地把嘴张圆。
裕王妃俯身看一眼,忍不住皱眉,叫身边的嬷嬷:“李嬷嬷,你来看看,瞧瞧多丢人。”
宫人们闻言也都看过来。四皇子的小嘴里黑洞洞的,脸蛋也晒黑了不少,活像刚从波斯国游荡回来的小野人。大家看了忍不住吃吃笑,就连大公主楚湘与大皇子楚祁也忍不住笑起弟弟来。
楚邹不喜欢这样被当成猴子观赏,内心有点小忿忿的。裕王妃心知肚明,偏就不让他把嘴巴合起来。趁他不注意,忽然把一颗摇摇欲坠的小门牙捏掉了,叫宫女扔去屋檐,下牙要扔房顶,往上扔才能往上长,上牙就得扔床底,才能长得平。
嘴上这样说,想了想不放心,还是自己出去扔。
她小楚昂两岁,今岁二十六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出生在江南小户人家,皮肤天生带着那地方上女子的白,穿一袭淡紫镶牡丹绣的百叶裙,身姿依旧窈窕曼妙。
楚邹痛得捂住小脸蛋,一旁的大公主楚湘连忙给弟弟倒了杯盐开水。
裕王妃只做不心疼,蹙眉责他:“这阵子没人管你,学野了是不?夜里头不刷牙,早起不读书,镇日个在宫中瞎晃悠。我人不在宫里,宫里头可长着眼睛呢,你做的那些事,可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楚邹脑袋里掠过干西二所的那个爱哭鬼小麟子,心里有点后怕。但面上仍做着波澜不惊的清淡模样,稚生生地叫了声:“娘。”
他叫娘,不像他哥哥姐姐叫“母亲”。
楚昂在很多事上都纵着这个小儿子,大多时候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顺从自己的天性去发展,继而领悟。楚邹在爹爹面前自觉自律,在王妃面前却是会撒娇的。但裕王妃虽疼他,却不纵着他,所以楚邹对娘亲是又黏又惧。
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小顺子,小顺子低着头拘谨万分。这位未来的皇后并没有很凛冽的气场,相反,她柔和且舒适,但却有一种叫人说不出的敬畏和顺服感。
裕王妃把他下巴扳回来:“你别看小顺子,他对你倒是忠心耿耿,字字句句替你掩护。不用向他打听,我有的是眼睛。”
楚邹被娘亲的手段折服,只得嗫嚅着声儿道:“我有刷牙,父皇睡前监督着皇儿刷的。”
缺了个门牙的他说话有点漏风,越发显得稚声娇气。叫父皇已叫得很顺口了,言下之意,这进宫的一个多月,他都是和父皇同吃同睡的,比皇上膝下别的孩子都要快进了一步。
他的姐姐楚湘与哥哥楚祁不由抬头望了他一眼,想起进宫当夜各人争先恐后要陪同父皇的一幕,眼底下掩不住一丝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