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吓了一跳,她猛地跳起来,却脚下一滑,捧着肚子坐在地上,直疼得脸色发白。
顾夕强自收敛心神,挣着坐起来,向帐门口看。外面并没有侍卫冲进来。顾夕有些怔愣,并不知道太后已经命人都撤到远处去。
时间紧迫,他艰难地从床上起身,四周找利器武装自己。大床床头有繁复格子。他艰难地抬手拉开抽屉。绷断绳索时,过于用力,顾夕的手腕上也是鲜血淋漓。顾夕先翻出一些丝带,将伤处裹了裹,他失血太多,能保存些自然是好的。
他又向里面翻了翻,里面全是细软,顾夕翻了翻,果然有男装。他顾不得别的先穿一件再说。里面还有些盒子,露在外面的,有一堆令人脸红心跳的器具。顾夕嫌恶地甩了一下,箱子里的东西扬了一床。一个铁器叮叮吵当当地引起了他的注意。顾夕眸光跟过去,那铁器形状并不规整,似乎是一块上截下来的一半,周边有繁复花样图腾,中间一个古朴的燕文。顾夕垂目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
顾夕一把拿在手里,又沉又厚重。
太后已经吓得脸如土灰,坐在地上颤声,“放下。哀家给你金银珠宝。”
顾夕修长的手指,掂起那块铁器,在太后眼前轻轻晃了晃,他冷笑低语,“我猜,这可是金银珠宝也买不下来的东西。在燕国,只此两块……对不对?”
太后欲哭无泪。这小美人竟如此聪明,看来他已经猜到手中为何物。
眼见他将东西收在手中,抬步向外走。太后绝望喊道,“你若携兵符离营,我大燕子民都不会放过你。”
顾夕停住步子回目冷冷扫过一床的淫,邪器具,“若你的子民知道你将兵符与什么放在了一起,更不会放过你。”
“杀了我吧。”太后绝望地瘫软在地。
顾夕摇摇头,“你不配我动手。”
这个帐子,这个营地,他真的是一刻也呆不下去,顾夕出帐直接牵了两匹马,自己骑上一匹,另一匹牵在手中,他想了想,以他现在的状况,不足以带山峥出去。不过她仍是祁峰的母亲,祁峰马上便可回营,可保她无虞。想到此,顾夕再不耽搁,直奔营门方向而去。
万山躲在帐外,看着顾夕的背影,哼了一声。他看左右无人,自己闪身潜进了太后营帐。
太后捧着肚子在地上哎哟,却见万山进帐。她吃惊地张大嘴,万山纵使与她私通时,也没这么大白天闯进来过。
“做什么?”她惊怒道。
万山也不理她,径在帐中四处翻找。
太后明白过来,脸色发白。果然万山找不到兵符,就来审她。
“被他拿走了。”太后被她扼住脖子,脸憋得通红。万山绝倒,真是没想到,他方才眼睁睁放走的,是燕国的兵符啊。
太后气结道,“……人是你献与哀家的人,你必脱不了干系。竟敢盗走兵符,如果追不回来,哀家必赐你剐刑。”
万山闻言变色。他阴森森地看着太后,鹰眼中涌动的,全是杀意。太后先时还在咒骂,此刻在他瞪视下,渐渐瑟缩。
万山缓缓抬掌,扼住太后的脖子。这次,他没松劲,蒲扇一样的大手捏得太后的脖子咯咯作响。太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无力地挣扎了一会儿,便绝息而亡。
万山得手,起身拂了拂袍角上的灰,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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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营。刚刚集结起来要去边境迎摄政王的部队还未出发,另一支由死士组成的精强骑兵,已经集结完毕。万山坐在高头大马上,脸色阴沉,“太后遭遇不测昏迷不醒,众将士即刻随本王出发追凶。”
百夫长骆格上前道,“王爷,我等皆奉兵符诏令,有太后旨意也成,请您出示。”
万山眼中全是血红,怒道,“凶人已经出营,太后还在昏迷,你还跟我扯这个?兵符就在太后帐中,你自去翻吧。”
骆格被他噎得没话说,只得翻身上马。千人队浩浩荡荡,向顾夕驰远的方向追去。
山路行了不远,就见马蹄印分做两个岔道。
一个探子下马探了探马蹄印,“都有伪装,看不出哪边印子深浅。”
顾夕出营时带了两匹马,这回万山算是明白用处了。他回目看了眼身后,寻思着若是能带万人队出来就好了,才千人,一分兵就愈显得少了。却听耳边一个兵长高喝,“不过是追一个人,何必这样谨慎?分兵。”燕兵向来自傲,也不派前探,唿哨着,一路朝着马蹄印追下去。
万山到底手里没有兵符,不好多插言,跟着一队追下去。
追到日落,众人发现前面是悬崖。一匹马浑身大汗淋漓,孤零零站在崖边。那兵长恨恨地跺脚,大队人马乱哄哄堆在崖边,茫茫大山,哪里去找人去?
万山骑在马上,脸色阴沉如墨云。难道真是自己命中注定,与皇位无缘,与兵符无缘?眼见时间越拖越久,太后死在帐中,他出来太急,没来得及做下安排。他恐怕营中有变,于是恨恨地扯转马头,脱离了队伍,沿着山路独自往回赶着去善后。
急急转过山路,驰下一座高坡。追出来的路途不近,万山赶了一个时辰,才隐约看见大营在夜幕中的轮廓。整座大营静谧,这让万山悬着的心稍微安定。他又催马,突然马扬起前蹄,受惊地长嘶。
万山没防备,被甩下马背,狼狈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耳听咔的一声闷响,腰上剧痛,腿却没了知觉。
万山差点晕过去,缓了缓神,人仍爬不起来。真是腰摔断了?万山懊恼地咒骂,突然惊见前方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月光正在他背后,皎洁地洒了一肩,仿佛镶上了一圈银边。
“你……”万山逆着光,也认得出,那挺拔的身影就是他的亲子顾夕。
他追了一下午,顾夕原来就在离营不远处等着他。
万山突然心生预警,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顾夕正缓缓拔,出长剑,剑尖指着他。
“你……”万山眯着眼睛,“你要杀我?我是你师尊,是你父亲。”
顾夕脸色苍白,眸中全是水汽。他站在这里一个下午,眼看着千人队追了出去,又等到万山一人折回。是师父,是父亲,是他一生的孽债难偿。顾夕终是狠不下心,他收了剑,转身要走。
万山使劲力气也坐不起来。他恨恨地捶地,“逆子,你给我回来。你要走到哪里去?你是我万山的儿子,走到哪里去也是我的儿子。我命你回王庭去,争权夺位,为父做不到的,我命你去做。”
顾夕脚下踉跄了下。
万山狞笑,“你不是喜欢赵熙吗?等你在燕登了顶,自然有资本和她在一起了。不然你只是她的一个小宠,容貌再美,也挺不过几年便老了,到时她会再看上别的才俊。”
见顾夕继续向前走,万山狰狞地吼道,“你别以为有她庇护,如果我作证,是你杀了太后,抢了兵符,那么整个燕营都将缉捕你,还有王庭。两国的战争若因你一人所起,你看赵熙是护你还是要江山呀?”
顾夕霍地回头。
万山得意地笑,“瞧,把希望建立在别人的庇护中,是多么的可悲?总要自己强大,才能掌控命运。来吧,夕儿,为父会助你实现宏图,助你成为最强的人。到时别说赵熙,天下最好的女子,都归你享用……”
顾夕沉沉地看着在地上滚动的肮脏的家伙,枉为一代宗师,枉为人父,只要他活着,两国不知会起多少干戈。刚刚稳定的王庭,又要被权利搅弄,刚刚振兴的南华,又要被拖入战争的泥潭。
顾夕一步步走回来,每走一步,都觉得心在抽痛。几步路,他却似用尽全身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