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夕点点头,“在别院,有亲卫守护。”
“这几日可是很操劳?”
顾夕迟疑摇头。在别院附近,他和赵忠便得知京城政乱。赵忠急急回别院,他放心不下,直接转道入城。别院里,她的近况如何,他也想知道。可是顾夕觉得自己不配再有亲近的资格。
瞧着顾夕恍恍惚惚的,林泽有些不放心。
顾夕笑笑摇头,“大人快去布置吧。陛下下了这盘大旗,不该棋差一着。”
“好吧。”林泽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了,他郑重地看着顾夕,“太后的安危,全交给你了。若是有闪失……”他咬唇眼圈都红了。
“我懂。”顾夕郑重点头,“定护太后周全。”
顾夕没提誓死的话,却让林泽心中安定不少。
“大人回北江,须绕个大远……”顾夕还有些不放心林泽。
“明白。”林泽笑着点头,还是个挺有谋略的,他瞬间放了心,抬手按了按顾夕的肩,大步出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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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四合院,沐在暖阳里,院角有几簇绿意,点点野花,点缀其间,颇有春意。
太后躺坐在摇椅上,看着天空白云里潇洒穿飞的几只燕,微微出神。入宫几十年,从没有这几天这么安逸。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院子里,没有前呼后拥的仆从,没有权利倾辄的心机,她就像是所有养老的人一般,穿着舒服宽松的衣服,不必担心妆容,闲闲地坐在摇椅里晒太阳,仿佛生活在桃源里。顾夕当晚将她带离皇宫,她昏迷着,不知道其中是否凶险。不过顾夕在那么仓促的时间里,找到这个院子,还调来一些剑侍,在院子四周守护,就证明他是有能力护住太后的。
顾夕有时会外出办事,剑侍中有几个女弟子,便轮流过来照顾她。女孩子都是学武出身,身材高挑,动作伶俐,说话也都开朗清脆,笑意里完全不染尘俗凡事。她很喜欢同她们讲话,仿佛自己也有了活力。
太后长长叹出口气,闭上眼睛。这样的日子,她一生都未敢奢望,却在女儿最风雨飘摇之际,过上了。真是,一言难尽。
院门轻响。
太后往门那瞅了眼,门前没有屏,倒是种了几株树,便做影壁。透过树影,看见刚进门的果然是顾夕,穿着玄色的修身常服,是夜行的样子。
顾夕悄悄掩了门,就想从侧道边回房去。
“嗯。”太后清了清嗓子。果然门边上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绕过树屏走了过来。
“太后……”顾夕撩衣见礼。
太后上下打量他。来这里四五天了,这小子也就是她苏醒那一天,见了一面。此后就一直往外面跑,该是办事去了。如今在太阳光下瞧着,似乎又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小脸瓷白瓷白的,唇色也淡淡的,就只有一双眼睛里,有点漆的颜色。
“天天都没吃饭?”太后皱眉。
“啊?”顾夕刚办完事,一天一宿没歇,又困又累,比起吃饭,他更想睡觉。他恍恍惚惚地摇头,“不饿。”
太后招手叫人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顾夕半闭着眼睛,站着就想打瞌睡。
“困成这样?吃了再去睡。哎,坐下,别跌了。”太后坐起来指着个凳子。真觉得在赵熙身上都没这么操过心。
顾夕睁开眼睛,看着不同以往的太后。卸下凤冠,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太。这会正碎碎地唠叨着要他吃饭。顾夕心里叹气,那些不怎么愉快的过往,他早不在意,只是怕太后见他烦心,才有意避着。今天这老太后估计是特别等着他的,恐怕是要问问外面的情形。顾夕想着过会儿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道了谢坐下心不在焉地吃东西。
太后看着顾夕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了一会儿,等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外面情形如何?”
“有几个国公起兵了,正往京城来,但并不受赵珍节制。”
听顾夕说了那几人国公的名字,太后皱眉,“都是素日与赵珍走得近的。”
“都是尔虞我诈,利益勾连,走得近不代表是一条心。”顾夕表示不同意,“我在赵珍书房里发现了几封书信,上面都是敷衍的官样话,看来还真不像是诚心推举赵珍的,应该是各有企图。”
“自然,谁会真心推举个病殃子?”太后听到顾夕还去赵珍那检查了书信,这才放了心。
“他见大家都不怎么听他的,就声称他有先皇遗诏。倒把众人唬住了。”顾夕抬目看太后。
太后冷哼,“定是假的,先皇……哼,先皇死前,哀家天天衣不解带随侍左右,绝没有机会留什么遗诏。”
瞧太后提到先皇,没有一丝怀念。顾夕就明白这天家的亲情,实在淡薄。估计先皇病重时,已经没有自由了。兴许是被赵熙软禁了。
“不过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有混淆人心的作用。”太后忧虑道,“该找出来毁了它?”
顾夕微微皱眉,“这些日子王府,太子宫都探过了,也没找到。应该是太仓促,还没来得及造出假的来。”
太后惊讶地拍手,“很有可能啊。先皇的字且得找人模仿,还得用当年的空圣旨来写。而且国玺还在熙儿手中。”
顾夕笑着点头,这太后其实也挺敏锐,就是后宫那地方,她一人独大,惯坏了。出了宫,人就恢复正常喽,“自然不能那么容易造假的。噢,我还去了趟大库,把先皇的私印偷出来了。”顾夕掏出枚印递给太后,“您随侍先皇多年,笔迹什么的,也是熟悉的。您就仿着造个遗诏也更方便,再盖上真章。”
太后被顾夕眉风色舞的神情逗笑,接过印道,“这主意好,先皇不理朝政,他的折子哀家也批过不少,笔迹什么的,不成问题。就说先皇早就看出赵珍不堪大用,即使不伤,也不准备传位给他。只不过可怜他伤残,写封密旨,若他哪天露出不臣之心,再行诛杀。”
“对,挺好。”顾夕给太后派完活,又埋头吃了几口。太后坐在对面打量他,这孩子年纪不大,却很有担当。做事也不缩手缩脚,灵活变通,倒是个难得的孩子,怎么自己以前就没看出好儿来呢。
见顾夕吃得差不多饱了,太后又问,“万寿宫里可好?”
顾夕很意外,高高在上的太后,心里还能惦记着下人们。他放下筷子,“万寿宫被搜了好几次,没找着您,就把宫给封了。今天晚上,我把齐嬷嬷给您偷出来吧。”
太后摇摇头,“不行。”
“我不会失手……”
太后仍是摇头,“他们不动齐嬷嬷,就是放的饵,若是你贸然去救她,恐怕立时陷入圈套。”
顾夕挑眉,傲气地笑了笑,“宫中现在哪里不是圈套?陷不住我……”
太后倒是鲜见有人敢在太后面前翘尾巴,很是新鲜,想到顾夕能把先皇私印拿到手,那大库肯定也是把守森严的一个大圈套,他都能得手,看来这傲气也是应该的。
她柔和了目光,“夕儿,哀家与你说几句心里话。”
一句夕儿,吓了顾夕一跳。他不太适应这样随和的太后,却也明白难中见真情的道理。于是诚心道,“您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