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轻轻抚顾夕饱满的额头,眼里有温和的光闪过。
这样难得的男孩子,铭则定是倾尽心血教养。未然只这一点说错了,铭则真不是骄纵,养出来的大气和隐忍,全都蕴在骨子里。不经一事,哪见真心,如今这一番经历,才看得出这孩子的真性情。她虽心有绊牵,可对着这样的顾夕,也不能不动容。
必不放手。
赵熙心中再次笃定了这个想法。铭则打的什么主意,这孩子身上背负着什么秘密,她都要知道。还有些她自己也不甚明晰的原因,在意识里隐隐飘缈着,一时也拿不清。
外间,有小太监探头进来。今天是大年初一,赵熙且有的忙。
她起身,拉了薄被,替顾夕把身下挡住,这才出了门。
“这几日朕抽不开身,夕儿这里,着太医们悉心照顾。”临走,她吩咐了句。
“喔,开朕的私库,寻出那柄碧落,拿到夕儿房里去。”赵熙嘱咐,“夕儿手里那柄,该是唤作碧泉的,收回,放朕私库里去。”
“是。”赵忠含笑点头。
赵熙也摇头失笑,这小子,倒是机灵。拿她的宝剑名头唬太后和丽贵嫔,倒也挡了一程。只不过此后他的佩剑必须小心了,必须是碧落,否则太后那边如何交待。
赵熙笑着负手而去,赵忠喜气洋洋地去她库里翻剑,顺手带出不少珍稀补品。皇上都下令要悉心照料了,他用赵熙的东西,根本不用心疼。
吩咐小厨房赶紧开工,陛下去忙的这几日,定要把小爷养得精精神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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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赵熙忙了这几日,终于应付完了皇家和勋贵的大宴小宴,多抢出了这一天的空闲。夜里,回到百福宫。
初六晨,伤已经平复的顾夕请见陛下。
“哟,这是要给我拜年的吧。”终于可以休沐,晨起就倚在暖笼边看闲书的皇帝陛下,心情不错。
顾夕教养不错,进门来,先撩衣跪下拜年。
“嗯嗯,来,给个红包。”赵熙笑眯眯地将早已经封好的一个荷包递过去。顾夕双手接过来,再叩谢长上赐福。
等他全了礼,赵熙示意人过来坐。
顾夕走过来,在榻前的绣墩上坐下。
赵熙打量,瞧着气色不错,脸上也长回些肉。又伸手捏住顾夕下巴,让他把脸侧一侧,颊上光滑,肤色红润。又拉起顾夕的手,手心里的小伤口,只剩淡淡痕迹。养的不错。赵熙冲一边的赵忠点点头。赵忠得了赞许,很是欢欣。
赵熙挥手令人都退出去。
房里安静。
她看着沉静垂眸的顾夕,和声道,“转眼年都要过去了,才腾出空来瞧瞧你。对不住啊,今年你都是一个人过的,太过冷清。”
顾夕未料她会提这个,愣了下。往昔在山上团年,是热闹无比。不过,他也不至于这样自怨自艾,顾夕坦然笑笑,“不会,我们也挺热闹。”
赵熙知道他说的我们,是留在百福宫里的人,有赵忠在,定不会让顾夕落寞。
“喔,都玩了什么?”赵熙饶有兴趣地问。
顾夕想了想,笑道,“就是那些。”
赵熙知道他们团年吃了席,还在雪地里堆了雪人。赵忠发现顾夕会乐器,特地把宫中的乐阁乐师们找了来,陪他玩了一天。
倒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洒脱大气。赵熙瞧着顾夕,心里更加高兴。
“回顾府去看看没?”赵熙随口问。
顾夕愣了愣,摇头。
“怎么?”
“原打算今夜去。”
赵熙点头。尽管从没相信过自己是顾家二公子,可因为那是铭则的父亲,顾夕怎么也会全了老人的心。
“好,守孝道,知礼仪,顾家的孩子当如此。”赵熙由衷赞了一句。
顾夕咬了咬唇,垂下头。
赵熙坐正,看着他,“夕儿,这几日忙的,也没空与你谈谈,今天得闲,有些话,想听听你怎么想的。”
“年三十那夜,太后……”赵熙提了个头。
顾夕动了动,手指微微收紧。
“夕儿是怎么想的?”赵熙拉住他的手,手指温暖。
顾夕滞了一下,缓缓垂眸道,“太后娘娘乃华国最尊贵的人。臣子当敬伏她的威仪。”
赵熙摇头,“朕要听你真心话。”
顾夕抬目看她。这还是两人相处,头一遭听赵熙以朕自称。既是朕,便当以君臣论,顾夕心里微微叹气。
“顾夕生身父母,皆不知下落。从小到大,师父和先生,还有宗山上的一众人,虽然宠溺,可仍抵不过我心里的那点渴望。”顾夕颤着长睫,眼中全是泪,“此生,便是盼着父母双亲能这样教训一次,也是妄念。顾夕曾千百次想,若能相聚一刻,便是怎样的代价,都甘心。”
赵熙怔住。
“那夜?”顾夕回忆了下那夜的情形,微微苦涩,“太后娘娘是陛下生母,天下父母心,便都是一样的。她是极爱重皇上才会那样介意。所以,那日即使不是我,换做旁人,也是一样的。”
赵熙长长松下口气。他想得真透,倒是真不用人哄劝。跟这样的孩子谈心,她省了多少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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