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顾夕从没如此丢人,早春的风吹着下身一片冰冷,臀上却是热辣辣的。当此时,若再痛呼出声,他真是再无地自容。顾夕情急下,握拳堵在齿端。含糊的呜咽,被生生堵了回去。
执杖的太监抡着杖从腰到臀再到大腿,排着打了一遍,再返回来时,每下一杖,肿痕便裂开,鲜血顺着大腿滴下来。眼看着人在杖下缩紧了肩,修长的双腿僵硬地绷紧,而后开始小幅度地辗转。
顾铭刚失魂般站在他身侧,目光虚空,不知看向哪里。
打了几十杖,顾夕忽地一震,整个人软了下去。
“晕过去了。”那太监喘息着停了手,“大人,不能再打了。”他惯会打人的,瞧着这夕少爷,就是没挨过打的。先时绷着两条腿,疼痛不知放大了多少倍。也不知道调整呼吸,板子一上一下间,他就岔了气儿。幸好晕过去了,不然……他苦着脸,等顾铭则命令。
顾铭则似醒过神,垂目,看顾夕。他无声无息地伏在凳上,手无力地垂向地面。
“夕儿?”顾铭则浑身难以抑制地抖着,蹲下身,颤着手指想给顾夕拭汗,可是自己的手心里,也全是冷汗。
院中正乱,院门缓缓敞开。
顾铭则一惊,未及替顾夕遮掩,公主已经来到门前。
满院子的人都愣了一瞬,纷纷见礼。
顾铭则全身都脱力,双手艰难撑在地上,“臣侍……参见公主殿下。”
第4章 公主府(四)
公主用了早膳,又等了会儿,待林泽把药都喝了,这才想起竹苑一行。
今日恰好不是上朝日,她也没什么公干,便独自一人出了院子。竹苑距离不远,初春时节,风中夹着青草的香气,她心情颇好地一路遛跶过来。
竹苑大门掩着,门口站了几个下人,都屏息垂头,立得笔直,见她来了,都惊了一跳,纷纷行礼。
赵熙越过他们,自己推开了院门。
清风轻轻拂过竹林,竹涛声细细绵绵。日光给竹苑披了金色的薄纱。
院中人都垂手而立,旁边丢着几条大杖子。中间一个竹凳,一个人头朝里,腿冲着院门静静俯卧。
从赵熙方向看不到头脸,只能看见两条长腿。薄薄的里裤松松地褪到膝弯下,露出的一截小腿肚,光洁紧致。他应该是很怕羞惭,连脚裸都紧紧地并拢。
院中的人已经跪伏一片,赵熙目光从竹凳移过来,先扶起她的正君。她握了握顾铭则的手,又湿又凉。一向淡然、万事成竹在胸的顾铭则,失魂般木然。
俯卧着的少年在她经过时,仍旧悄无声息。呼吸清浅散乱。一头乌黑如墨的发丝,有些散乱,和着汗糊了半张脸。发丝间露出的肌肤莹白如玉,线条流畅柔和的下巴,只露出个小小的尖。
赵熙目光掠过少年裸着的臀和大腿,一片血肉模糊,衬着光洁的躯体,甚是刺眼。没想到会是这样惨烈,她不禁眉头微皱。
“殿下,请厅上坐坐吧。”她的正君缓了一瞬,终于找回些意识,语调尽量镇定,微微苍白的唇勉强向上弯了弯。
赵熙锁着眉,“这孩子……可是打坏了?”
顾铭则抿紧唇,不语。
赵熙无法再问。这顾夕是顾铭则的弟子,并不是她公主府的人。顾铭则供养顾夕及一众从人的开销,皆动的是他的私产。这孩子千里迢迢来京城,于公主府来说,也算是半个客人。从哪一个方面算,她都不该逾越顾铭则去过问。除非她开口就昨日之事问责于他,那就另当别论。
可是她并不想这么干。错处是两个人的,这边已经打了,林泽那边该怎么办?她宠爱林泽,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动他。何况林泽还有内伤未愈。过些日子,林泽的父亲,北江三郡的郡守林傲天会进京给皇上贺寿,到时他独子又伤又病的,总是自己没照看好。
人家管教自己子弟,他人无须多言。于是赵熙决定视,而不见。
她皱眉道,“着人去宫里,请刘大夫过来。他医外伤最是拿手。”
“谢殿下。”
赵熙摆摆手。既在京城,好大夫大多在宫中、太子和她这里。只是此刻公主府里的大夫都在林泽那。但她不能调过来,她得封锁消息,不能让林泽知道这边的事。去宫中找御医来,是最好的法子了。
幸好她的正君连打人都清了场,掩了门,也必是不想将今天的事扩散。
赵熙舒了口气儿。
厅上奉了茶,两人相对饮茶,都平了平心绪。
赵熙品了口茶,“咦,这茶……”她掀开盖碗看了看,“不像是今年新晋上来的茶。”
“是景山上刚带下来的。我们在那里有个小茶园。”
赵熙端杯又尝了一口。她是公主,再好的东西也并不稀罕。可一杯茶品了两口,足见喜欢。
顾铭则目光扫过茶盅,“殿下若是觉得合口味,可给府上晋上来些。”
“好。先给宫里晋一些。”
“这……怕是不行了。”
“为何?”赵熙不解。
“茶园不大。”顾铭则端茶轻啜。
赵熙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多才他说“小茶园”的意思,笑道,“扩一扩,人手不够可以多派人去。”
顾铭则合上茶盖,轻叹,“好茶又不像庄稼,能广种多收的。”
赵熙被他的话逗笑,“说得也对。倒是我稼穑不通了。”
顾铭则也笑了,“茶种,最讲究山水灵气。那一块地,是我们踏遍景山,才选定的,寻找茶种,就更耗费心力和时间。茶种也是我们从深山亲手移过来的。”
“噢。”赵熙从不知出一片茶竟有如此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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