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氏本就想与昭华细说这件事,眼下她问起,便娓娓道来,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个明白。
昭华听完后,表情晦涩不明,半响后,才出言道:“瑞康县主身份尊贵,必然会心想事成。”
盛氏神色颇有些诧异,看了昭华一眼,说道:“瑞康县主虽是县主之身,可到底是卫家的姑娘,姨妈容不得她进太子府的门。”说道这,盛氏话音微顿,声音压的更低了几分:“太子的兄姐都是折在了淑妃的手中,这是世仇,解不开。”
“可她也是圣人的外甥女,更是淑妃的侄女。”昭华淡淡一笑,前世瑞康县主能占了太子侧妃之位,凭的就是这二点,太子的身份在尊贵,眼下也不是这万里山河的主人,皇命又怎可违背。
听了这话,盛氏原本就不坚定的心更加动摇,她一直住在京都,如何不知圣人对淑妃的迷恋,便是佳人已逝,这些年来,每每到了淑妃祭日,圣人又有哪一次不是大操大办,想到这些,盛氏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若瑞康县主真成了太子侧妃,到时阿秾的处境该是何等的艰难。
“明日我还得进宫,你的事拖不得了,就是惹得姨妈不悦,也万不能累了你的终身。”盛氏不敢在深想下去,如今若不能早日把阿秾与太子的婚事定下,就要赶紧另寻良人,若是拖到了瑞康县主进了太子府,到时阿秾便成了笑话,又如何在京都立足,哪家又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阿秾迎娶进门,可不是生生耽误了她。
“姐姐别去,姨妈既今日都不曾松口,你去了也是徒然,反倒是会惹得姨妈不悦。”昭华摇了摇头,知盛氏是担心自己,便宽慰她道:“我才多大的年纪,姐姐何必着急,依着我看,真到了那样的处境,还有人敢娶我进门,那才是良人。”
盛氏如何不知昭华是在宽她的心,偏生她如此董事,更让她心中难受,原是想着日子渐渐好了,把阿秾接进京里,也是照看一二,更能为她博一个好前程,倒不想,竟是害了她,想到这些,盛氏的眼睛就发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都是我害了你,若是我能早些看透这里的弯弯道道,何至于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昭华淡淡一笑,轻声道:“姐姐说的什么话,若不是为父亲守孝之故,我早就该进京瞧姐姐了,这些哪里能怨姐姐,都是命罢了,该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便是抢也抢不来,你也知我的心思,本就无意进太子府,如此于我而言,反倒是解脱。”昭华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给盛氏抆着眼泪。
盛氏却是如何都想不开,当初急着让昭华进京,本就是为了她的终身大事,又何尝料到,世事多变,竟让她落得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盛氏思忖良久,目光落在昭华的面容上,久久不曾移开,许久后,心中一动,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说道:“这事未必无解,只要太子不同意,就是圣人也奈何不得,总不能为了一个瑞康县主,就与太子大动干戈。”
昭华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嘴角勾起的弧度带了几分讥讽,针对的却是太子齐光。
“姐姐既说了圣人不会因为瑞康县主真与太子大动干戈,那太子又岂会因为瑞康县主,因为一个侧妃之位真与圣人针尖对麦芒。”
盛氏抿了抿嘴角:“太子府上的女眷皆是寒门出身,终究是少了能上得了台面的世家女。”盛氏言下之意,是想说,太子未必不会因为这个理由婉拒圣人赐婚,毕竟太子妃李氏无子,而两位庶子生母出身实在上不得台面,这一点,不得不说是太子的软肋。
昭华却知这个理由不成立,如不然前世也不会有瑞康县主进太子府一事,最终妥协的,只会是太子,毕竟这万里江山的主人还是圣人,太子,终究也只是太子,更不用说七皇子尚且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
昭华见盛氏眉头一直紧锁,实在不愿她在这件事上费劲心思,斟酌了一下,便道:“姐姐也无需思量过多,圣人与太子如何做想,咱们也不过是猜度罢了,便是真算准了,皇命又岂可违背,倒不如想开些好。”说道这,昭华眼眸一弯,笑颜道:“姐姐不是说现在早晚都凉了嘛!我想着可不是该裁剪新衣裳了嘛!明儿我们让布庄的人了料子来瞧瞧,若有好的,时新的样式,我们姐妹一人做上几件。”
盛氏知昭华说这些是为了宽她的心,有一句话,她终是说对了,她们再这如何猜度圣人与太子的心思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皇命又岂能违抗,故而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强迁出了些许笑意,说道:“是该裁几件新衣了,前些日子舒祥泰还使了人来,说布庄来了一批新料子,明儿个就让他们把料子抬来,你瞧瞧可有入得了眼的,先裁上几件,过些日子南边采买的回来,在让针线房的人给你好好做上几套。”
昭华笑眯眯的应了下来,又怕盛氏又提及她的事情,惹得她伤心伤神,便作出一个兴致勃勃的样子,与盛氏讨论起了新衣裳的样式与绣图,直到丫鬟布了膳,这才携手一同去了膳厅。
☆、第28章
白夫人走进浅云居的时候,日头已经高升,浅云居内绿柳成荫,百花竞相绽放,满院的木柳花香,很是怡人,院子里的丫鬟瞧见来人,忙请安问礼。
白夫人略点了下头,瞧向打头的丫鬟絮儿,问道:“三郎昨个睡的可好?”
“三郎君昨个在书房里呆了一个时辰,不到亥时睡的,一夜无梦,今儿一早倒是起的早,和王家大郎君有约,用了早膳就出去了。”
白夫人眉头略皱,吩咐道:“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以后到了戌时三刻就劝他早点歇下。”说完,又问道:“这些日子三郎都忙些什么?我怎么听说进了书房一关就是好几个时辰。”
絮儿看了一旁的关嬷嬷一眼,颇有些欲言又止。
白夫人见状,面露不悦之色,声音沉了下来:“怎么?我这做母亲的还问不得三郎的事情了?”
关嬷嬷忙陪着笑,瞪了絮儿一眼,回道:“夫人说的哪里的话,三郎君早先嘱咐过,怕夫人为他忧心,等闲的事情不让奴婢们去扰了夫人。”
白夫人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脸上的表情温和起来,说道:“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说完,便抬腿去往了书房。
关嬷嬷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慌色,忙跟了过去,脸上挂着笑,说道:“郎君素来喜欢书画,平日里也不过是在书房写字作画。”
“他素来爱这些,不过你们也要劝着点,天色暗了便不能由着他,免得伤了眼睛。”
关嬷嬷点头称“是”,在白夫人身边的丫鬟先动手前,推开了书房的门。
白夫人进去走了一圈,随意的瞧了瞧,见书房内甚是整洁,赞许的点了下头,说道:“大夫嘱咐过,三郎身子受不得丁点细灰,他平日里既喜欢在书房呆着,这书房便该一日打扫三次才是。”
“老奴一早就吩咐了下去,让瑾儿卯时就过来打扫,又把窗户都支应开,透透气,等三郎君用午膳和晚膳时,在让瑾儿来打扫一遍,保准不能有什么浮灰。”关嬷嬷跟在白夫人身后,轻声说道。
白夫人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说道:“三郎身子弱,你们皆要多上点心,每日的药膳万不能断了,盯着他用完才是。”
关嬷嬷又应了一声。
白夫人走到书案前,看着案上还未裱起的字,微声一叹,心里很是难受,不由怨起老天,这样好的孩子,怎么老天偏就如此吝啬,竟舍不得他一副健全的身子,想到这些,白夫人不由红了眼眶。
关嬷嬷等人瞧着却不敢多言,知夫人这是又想到三郎君的病情,平日里劝慰的话也不曾少说了,只是这是夫人的心病,三郎君身子一日不好,夫人着心结便解不开。
白夫人素来是个要强之人,倒也不愿在丫鬟婆子面前落泪,让人瞧了笑话,便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随手又在书案上翻了几下,却在瞧见一副小像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忙从一叠字画中抽出来细瞧。
画上是一少女立在假山丛中,穿着窄袖罗裙,身姿纤细婀娜,情态娇媚,只观画中之人,便可知此女必然是姿容无双,饶是她,看见这画中少女的容貌,便已有些舍不得挪不开眼睛,白夫人心中微动,一时间百感交集,平日里因三郎身子病弱,不免让她忽略了儿子早已到了少年爱慕之龄,以他的年纪,合该娶妻生子了。
关嬷嬷瞧见白夫人手上的画像,心中也是一惊,忙窥了一眼白夫人脸上的神色,见并未露出不悦,才出言道:“郎君也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想来是在哪瞧见了这小娘子生的貌美,记挂在了心上。”
白夫人淡淡一笑,点了下头,又细细的端详起画中人的模样,说道:“瞧这画中人穿着打扮倒是不俗,想来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怕是他哪个知交好友之妹,这才有了一面之缘。”说完,白夫人便把画像卷起,交到了丫鬟的手中,一边走出书房,一边吩咐丫鬟去把白大郎叫到正院。
白大郎到了正院,先是与母亲请了安,之后笑道:“母亲昨个歇的可好?”
白夫人一脸的笑意,点头道:“好,好,你过来坐,我问你一件事。”
白大郎心道不好,以为白夫人是想问他义安县主之事,眼底便露出几分忐忑,口中却是笑道:“母亲有什么只管问,儿子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至。”
白夫人睨了白大郎一眼,笑道:“可记得你说的,若是敢唬我,等晚上你父亲回来,可让他打你的板子。”说完,白夫人自己便先是笑了出来,之后吩咐丫鬟把画卷展开,指着上面的人,问道:“这是刚从三郎书房瞧见的,你可见过这画里的姑娘?”
白大郎先是一愣,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白夫人,万万想不到白三郎书房中竟藏了一副美人图,在一瞧画中之人,先是摇了摇头,让白夫人有些失望,后又眉头皱起,觉得这画中人有些面善,似乎在哪里见过。
“母亲别急,容儿子仔细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