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爹爹就是这么无情无义,大多数时候就连我这个亲女儿,他都懒得管。
但是来年发生的一件事儿,倒是叫我对他有了改观。
我堂姐,来我家做客的时候,一不小心中暑晕倒了。
我堂姐身为公主,几乎从来没来过民间,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她对于民间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好奇和执着,然而皇帝陛下很可怕,从来不放女儿出去玩耍。说起皇帝叔叔,我没见过他几面,除了觉得他挺冷淡的,也没甚么别的印象了,不过总体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他的后宫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个人,这可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呢。
由于他对皇后娘娘的宠爱,所以导致基本娘娘去求的事体,有求必应。所以等我堂姐及笄了,身子也足够康健了,皇后娘娘便答应,叫我带着她出宫顽两天。
呃,我虽然比堂姐年纪小,但是看上去比她老成很多,也不知道我怎么长的,我清醒认知到,我自己确实五官有点……狂野,不太像我爹爹,所以我肯定,应该像我素未谋面的亲娘。
于是我偶尔,也会对我爹爹的审美品味产生质疑。
而堂姐身量娇小,讲话细细软软的,但不同于传闻中皇后娘娘还是贵女时期的高傲娇纵,我堂姐身为皇后的女儿,又软又甜,还非常听话懂事,并且除了她爹娘祖母太外祖母太外祖父和哥哥,她顶顶依赖的便是我啦!
于是,我立志,要带我堂姐,感受一下甚么才是真正舒爽欢快的民间生活。
于是我带着她在大太阳底下玩泥巴掏兔子洞,她满脸通红,玩得很开心,但是后头有点犹豫地拉拉我,和我讲她想回去了,我玩得太尽兴了嘛,于是哄两句没理她。
不成想,堂姐诚不我欺,隔了半柱香,直接昏倒了,就连昏倒都悄无声息的很乖!
我直接就懵了啊,没想到还有这么娇弱的姑娘,我真的以为大家都和我一样体壮如牛的嘛!
我正无措着,那头正好在府里的爹爹,直接便闻讯赶来,皱着眉把堂姐一把抱起来,面色冰冷而凝滞地看我一眼,转身便走了。
我是他的女儿,自然明白,爹爹那个眼神,定然是责怪我了。
我确实有错,但是长到这么大,爹爹从来没有用这种脸色对着我过,虽然漫不经心,但是却从不责怪。我有点害怕和茫然。
爹爹守着堂姐,直到宫里皇后娘娘闻讯匆匆赶来,他才默不作声地离开。
我一下就哭了,上前给皇后道歉:“都是我的错,不该带堂姐顽太久的……我、我……”
皇后却拍拍我的肩膀,摇摇头道:“不怪扇扇,是你堂姐自己不懂事儿。等她醒了你再带她顽,好不好呀?”
她的侧脸很美,雪白如凝脂的皮肤,还有微微下垂的杏眼,瞧着无辜又温柔。我哭得更厉害了,有点被原谅的释然,又有点无措酸涩和温暖。
我想,皇后娘娘少女时代,一定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姑娘。
我回了屋里,被告知我被爹爹禁足一年。
我当时睁大眼,有点无措地捏着袖口,耷拉着脑袋。
半夜做的梦很可怕,我梦见自己被爹爹抛弃了,他只是冷冷看我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这是我长到这么大,头一次半夜被惊醒,于是听见外头轻微的说话声。
我喘息着拉着被角,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悄咪咪往下赤脚走动,靠在门边听壁脚。
那是一手把我带大的嬷嬷,和她女儿。
她女儿道:“……可我真没见王爷发这么大火,你怎么就能断定,小郡主没失宠啊?”
嬷嬷压低声音道:“可不许再胡说,小郡主是王爷唯一的女儿,不宠她宠谁”
她女儿哼一声道:“可是您不是老早告诉我,她不是王爷亲生的吗?公主好歹是王爷侄女,说不准小郡主还不如……”
嬷嬷冷冷道:“住口!你没规矩!”
我浑身颤抖起来,捂着脸不知所措。
皇后娘娘守了堂姐一夜,一大早还不忘了叫丫鬟同爹爹讲清楚,不是我的错,叫他不要责怪我。爹爹于是就不再禁足我了。而我是个急脾气,没什么事是藏得住的,一解禁,便提着裙子去找爹爹问清楚。
爹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她们说的没错。”
我瞪大眼睛,要哭不哭地看着他:“那我,我真的,对于您还不如堂姐重要吗?”
爹爹摸摸我的脑袋道:“你是爹爹的女儿,这点不会改变。”
我耷拉着脑袋,有点沮丧,又有点开心。
待堂姐好转了,皇后就离开了,也并没有特意和爹爹打一声招呼。
不过堂姐一点都不怪我,只是拉拉我的手,还软软和我道歉:“那天,我不舒服,娘说我应该自己找个荫头呆着的,总是赖着旁人给我做决定,娘还说我比你白长那么几岁,都没你懂事……”
她说着还不服气地噘嘴,又靠在我肩膀上蹭蹭。
我笑了笑,拉拉她的手说:“不会啊,姐姐可好了!”
我没有去责怪爹爹,关于这件事,也被我尘封在心底里了。我不是升恩斗仇的人,爹爹把我抚养长大,虽然不是事事经心,但却没有做错过什么,我没有资格去怪他任何。
无论怎样,他都是我最最可亲的亲爹。
我长到十六岁的时候,胡瑾从边关回来了,带着一身的沙尘气,和额角的伤疤,他带着用军功挣下的聘礼,向我家提亲。
我着实吃了一惊。
那时,我还因为日渐宽阔的肩膀,和抽条过快的身高而沮丧,毕竟京中可没有哪家贵女和我一样的,我都害怕自己以后嫁不出去。
可是胡瑾却来提亲了,我一方面惊讶羞涩,一方面又很害怕,只是想着,他见了我这样子,就不会喜欢我了罢?
毕竟他虽然高大,却从小五官就好看,我或许配不得他。
这样的纠结,甚至影响到了我堂姐。
身为公主,她到现在还待字闺中,不肯出嫁,也没人逼着她,但她还挺支持我嫁给胡瑾的,甚至偷偷告诉我:“小时候,他时常偷看你呢……有次太傅罚你们抄书,后头又把你的给减免了,就是他说啊,自己一不小心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