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卓然突然道:“卓玉,你要什么,你要什么哥哥都为你争取好不好,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程卓玉呵呵笑起来,阴冷道:“我要当皇后,我要程宝瑜去死,再让文氏成下堂妇,你帮不帮我?”
程卓然颓然道:“阿玉!你就不能要点好的?你成天盯着阿瑜,到底是为什么?”
程卓玉冷漠地看着他,冷冷道:“哥哥,你也是个废物,没用的东西。”
程卓然:“……”
他也没办法了,只是转身出门,又吩咐自己的大丫鬟道:“你再去找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来,日夜瞧着大姐儿,不许再让她做伤害自己的事体!”
第95章
到了晚春,姑娘们穿的衣裳也渐渐轻薄起来,阿瑜这些日子总是有些发懒,大约她快要出嫁了,祖父祖母也不怎么管她学课的事体了,偶尔祖母要她多练练字儿,她便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时候祖母便挑起眉头,摆摆手道:“罢了罢了,祖母老了,是制不动你了,待你出嫁了有的是人来治你!”
阿瑜撇撇嘴,托腮哼道:“待我出嫁了,我头一件事儿便是怀个孩子!这样谁都不能逼着我做不想做的事体了!”
祖母:“……”
老太太气得抖抖索索,拍了两下桌面儿教训道:“这……这孕事儿,可马虎不得!你就为了他不舍得训你,你就、你就……你还是个十岁小孩吗?”
阿瑜忙给老太太递茶,给她松松气儿道:“祖母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嘛,我就是觉得我大了,你们不能老把我当个小孩儿嘛!我可能干了,才不想被逼着做这做那的呢!”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便有大丫鬟来道:“老太太,姐儿,外头来了宫里的公公,说是太后娘娘要见姐儿。”
阿瑜和老太太相视一眼,便听老太太道:“待姐儿梳洗一番,马上出来。”
阿瑜有些怵这老太太,从前小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总觉得老太太应当还挺喜欢她的,可是渐渐长大了,便觉得老太太也未必真的像她表现的那般,相反,这个老人家满含着算计,相处起来便多了许多拘束。
阿瑜她祖母倒是觉得没什么,淡淡道:“要你入宫你就入,我倒是不信她真那么傻,还能为难你了?你不卑不亢便是了,大不了便顶撞几句又如何,皇帝摆在那儿她也不敢伸那个手。”
是的,前朝大长公主殿下,从来都不懂甚么是容让。即便她不再是尊贵说一不二的大长公主,也一定会在允许的一亩三分地里头,从容舒展开身体,而不是畏畏缩缩的,甚么事体都谨慎谨慎再谨慎。
阿瑜当然,没有自家祖母那么嚣张惯了,不过她也不是真的怕,就是嫌麻烦,心里不舒服。
然而她也没法子,好歹是未来的婆母,她也不能忤逆人家,于是梳洗一番,便随着进宫去了。
过了好半宿,才颠颠到了慈安宫里头。
进了殿,发现太后娘娘正靠在榻上半阖着眼,像是在歇息。于是阿瑜规规矩矩的行一礼,又退到一边儿去。
没有太后的允许,没人能擅自坐在椅子上,那不合规矩。阿瑜虽然也不想惹麻烦,但想起祖母的话,她还是坐了下来,只是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等着。
果真坐了快有小半个时辰,阿瑜这魂都快飘散出去了,太后娘娘才悠悠转醒。阿瑜又起身,再给她行礼。
文太后果然没有揪着这种问题。她虽然想为难阿瑜一二,但却一点儿也不想叫人瞧出来有多刻意。
毕竟她对阿瑜的感情挺复杂的,说多么喜欢罢,谈不上,毕竟从一开始就想算计人小姑娘,心思不单纯。
说不喜欢罢,其实她还挺喜欢有阿瑜陪着的,这么些年也习惯了,这小姑娘又懂事儿,又聪慧,长得一副金玉一样的相貌,瞧着也赏心悦目。
相当一段时间,文太后是真的渐渐把阿瑜当作自家亲近的晚辈来瞧的,她想让阿瑜嫁给小儿子,也不全是因为算计,那是真心实意想要阿瑜这个小儿媳妇。
后头隆平大长公主来了,她这颗心也渐渐冷淡下来了,偶尔也觉得自个儿从前挺可笑的,根本没这个缘分,瞎操甚么心呢?
长子称帝,她成了太后,才发现长子和阿瑜的关系并不简单,甚至是很久之前便“私定终身”,她这个当母亲的是一点儿也不晓得。心酸的同时,又觉得阿瑜真是不懂事,搅和了他们一家子不说,还要贪心嫁给皇帝。
但是自那以后,并文妙德的那件事,却叫文太后渐渐有些乏力。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长子是一点儿也不听话。他的少年时代,她一点儿也不曾参与,以至于看到他露出冷厉的獠牙,便有些不能接受。
其实她的命是真的不错,想要的最终都得了,只是并非是她最初想象的那条路子而已。那些不甘和气愤,都显得没那么要紧了。
文太后见到阿瑜,慢慢露出从前那段时光里头,常有的微笑:“阿瑜啊,之前叫你等急了罢?我这年岁渐长了,这些日子总是乏力。”
阿瑜只是腼腆道:“瞧您睡得香甜,等一会子也没什么。”
文太后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从前小时候在我那儿,便是有些淘气,我这心里也喜欢着,怎么这些日子反而越发生疏了?”
阿瑜微笑道:“没有,就是见您身子安适,阿瑜也就放心了,不敢多叨扰您。如您喜欢,往后我多来瞧您便是。”
毕竟以后是婆媳了,这点眼色阿瑜还是有的。
文太后只是笑了笑,又指着一叠子洗好的水润润的枇杷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个,来尝尝咱们宫里的,比不比得衡阳的滋味好。”
阿瑜依言拿了一个,慢慢吃起来,边吃边拿帕子文雅地抆拭嘴角。
文太后瞧她吃着,才缓缓抿出一个笑容来,轻轻道:“后天哀家要去皇觉寺上香,你同哀家一道来罢,还有些京城的贵妇人们,哀家也会请来一道用用斋菜。”
阿瑜抬起头,轻轻眨眼,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道:“好,就照您说的来。”
如果阿瑜没猜错,文太后的意思应当是,她服软了,也想要让所有人都瞧瞧,太后和未来的皇后婆媳俩好得很,隐隐还有为她撑腰的意思。
阿瑜又看这个老太太。文太后的头发,在光晕下显得更加花白,额上的皱纹也很明显,以至于阿瑜才真的发现,这个老太太是真的,越来越老了。她记得更小的时候见她,好歹还保养得宜些,可是现在当了太后,却显得愈发憔悴苍老。
阿瑜不曾在文太后这头呆太久,又做了小半会儿,便离开了,因为文太后瞧着都快要睡着了,只是勉力支着脖子,与她慢慢说这话。
阿瑜出了慈安殿,便有宫人上前,默默把她带去另外一处宫殿。
临着湖畔的地方,赵蔺正带着一顶草帽钓鱼,他就穿了一身寻常的玄色常服,听见阿瑜来,也并没有回头。
阿瑜轻轻上前,一把就把他的草帽摘下,转手扣在自个儿头上,顿时便觉得头顶的大太阳没那么耀眼了,心情也变得阴凉许多。
他只是微微转头撇她一眼,继续稳坐钓鱼台,直视着远处的河流,淡淡道:“草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