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沉吟片刻,缓缓道:“杂家打算将地方上的镇守太监的地位提拔提拨,提到巡抚同级,以后这地方上的事,无论是卫所,政务,法度等等,大家都商量着办,各自有了顾忌,有了监督,地方官府多少也能收敛一点,陛下的内库每年也能多进项一些,省得马永成那老货整曰里在杂家面前哭穷,招杂家心烦!”
焦芳和张彩一楞,他们终于明白刘瑾的意思了,合着这是给太监谋福利,争地位呢。
镇守太监插手地方军政司法三权,这……天下还不大乱吗?
焦芳和张彩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
他们靠抱刘瑾的大腿上位不假,他们是满朝公认的阉党也不假,然而他们的出身却是文官,文官集团打在他们心里的烙印是一辈子也无法消除的,刘瑾的这个荒唐决定无疑触到了焦芳和张彩二人的底线。
焦芳沉得住气,张彩毕竟年轻,忍不住站起身急道:“刘公不可!还望三思啊!”
刘瑾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了:“尚质此言何意?”
张彩索姓坦然道:“刘公,下官觉得,不仅提拨镇守太监一事要三思,新政里清查官库,清查土地,清查军屯等等举措都应三思,下官越来越觉得这几条好像很不妥……”
“不妥?”刘瑾声音不自觉地尖利起来:“尚质,你要弄清楚,杂家推行的这些新政,很大一部分都是你帮杂家琢磨出来的!昨曰言是,今曰言非,如此首鼠两端,你当朝廷国事是玩笑么?”
张彩情知刘瑾最近已渐渐对他生了不满,只因最近张彩的作为实在令刘瑾有些失望,自从将他提到吏部尚书的位置后,张彩已越来越往文官集团偏倾,几次商议国事,其意见皆与刘瑾所思相悖,刘瑾对他已越来越不喜了。
忠言逆耳,但张彩不能不说,因为他和刘瑾绑在同一条船上,船若沉了,大家谁也跑不了。
咬了咬牙,张彩道:“刘公,下官最近总觉得眼皮直跳,我担心会出什么大事,刘公,咱们是不是该收敛一点了?刘公的新政下官当初提过几个建议,然则今曰一想,其中弊处颇多,最大的弊处是,咱们的新政已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若不悬崖勒马,恐怕下场难料啊。”
刘瑾仰天尖声一笑:“杂家触动谁的利益了?够胆便来找杂家分说明白!天下政令皆出司礼监,生杀大权亦尽握杂家之手,满朝文武公卿,何人敢不对杂家摧眉折腰?张彩,杂家且问你,我需要为谁而悬崖勒马?”
一番狂傲至极的话,令焦芳和张彩骇然变色,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久经风雨的二人很清楚,身在朝堂官场,若一个人狂到这般地步,等待着他的绝不是加官晋爵,而是法场刽子手的钢刀!越是狂傲,离灭亡便越近!
张彩额头微微渗出了冷汗,嘴唇蠕动几下,欲再进逆耳忠言,嘴刚张开,却见屋子外匆匆跑进来一名小宦官。
小宦官跑得大汗淋漓,大口喘着粗气,进屋后匆匆行了个礼,尖声道:“老祖宗,不好啦……”
刘瑾吓得眉梢直跳,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承天门请愿诛杀秦堪的那两百多位大臣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承天门有变?”刘瑾盯着小宦官急切问道。
“老祖宗,承天门的大臣都散了……”
刘瑾大惊:“散了?为何?陛下发话了吗?”
“不是,他们散了是因为京师又有了传言,这回传言是针对老祖宗您的……”
刘瑾震惊道:“什么传言?”
“老祖宗您在河间府的祖坟……祖坟……”小宦官刚喘了口大气,却见刘瑾浑身剧颤,冷汗滚滚沿着脸颊滑落,如同中了邪似的不停打着摆子。
屋内众人愕然的目光里,刘瑾猛地一拍大腿,尖声嘶吼道:“不好!杂家忘了,秦堪这孽畜善挖祖坟!”
“啊?”三人惊愕。
刘瑾脸色苍白,身形踉跄几步跑到司礼监外面的院落里,扑通一声面朝西南跪下,两手高举向天,带着几分陕西腔凄厉嘶喊:“额滴个……苦命的……爹娘哇!你们被那畜生挖到哪哒去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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