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有一道醋溜藕片、一道木须肉、一道凉拌木耳、一道清炒小油菜、一道清蒸鲈鱼、一道冬瓜雪蛤汤,都是清淡爽口的菜式。
沈青云许是饿了,又对上了胃口,连吃了三碗饭才罢手,见对面妻子只扒拉着白生生的米饭,却不往嘴里送,便放下碗筷,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
婧怡自打下午在松鹤堂吃了那一碗银耳莲子羹,就积住了食,只觉得吃下去的东西随时可能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哪里还吃得下什么?
不仅晚饭吃不下,直到了夜间仍是坐不住,和沈青云各自梳洗完毕,却不肯就此上床,只道:“妾身睡不着,去外屋走走。”
沈青云本半靠在床头看书,闻言直起身子,关切道:“下午到底吃了什么,撑成这样,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瞧瞧?”
“不要不要!”她忙摆手拒绝,大晚上的请太医来看积食,人家还当她多贪嘴呢。
因笑道:“我去外屋走两圈也就是了,四爷困了就先睡。”语毕再不停留,自招了外面服侍的碧瑶,往外屋来了。
才遛了半盏茶功夫的弯,就听外头吵闹起来,碧瑶便道:“奴婢出去看看。”
少时进来,青着脸冷哼:“是芝兰,在外头闹着要见四爷。”
婧怡闻言,走到里屋门口往里看,见沈青云虽仍拿着书,眼睛却闭上了,想是白日困倦,一人独坐已然入睡。
“去告诉她,”婧怡表情淡淡,“四爷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儿早上再来。”
第73章 莫名
芝兰站在院里,面前立着两个粗手大脚的婆子。
她脸色发青:“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去路!”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皆露出了鄙夷之色,其中一个就咧开大嘴嘿嘿笑道:“哎呦,看芝兰姑娘说的,咱们也不是什么东西,不过同您一样,都是伺候主子的奴才罢了。”
“就凭你们两个老货,也敢和我相提比伦!”
两个婆子的脸色也变了,先前说话那个啧啧两声,冷嘲热讽道:“说得也是,咱们和您可不一样,咱们是老货又不是骚货!”嘎嘎笑了两声,“有些人啊,费尽心机卖弄风情,偏主子爷就是不拿正眼瞧她,真真笑死个人!”
“你!”芝兰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若不是夫人成日霸着四爷,我怎会沦落至此,说来说去,都是夫人善妒小性!”
话音刚落,就见门帘一撩,走出个衣着体面的大丫鬟来,却是夫人身边的碧瑶。
只见她面色铁青,伸出一根青葱似的手指,直点着芝兰:“胆敢诽谤夫人,还不快捂了嘴,赏她十个嘴巴子吃!”
两个婆子正是求之不得,立刻上来扭住芝兰的胳膊,蒲扇似的大手就往她粉颊上招呼。
芝兰哪肯就范,忙奋力挣扎,口中更是尖叫:“夫人若不是善妒,霸着四爷不肯让,怎拦着不让我见四爷!放开我,我是四爷的人,还轮不到你们这些贱奴来作践!”
碧瑶亦是大怒:“我管你是哪个,今日总要先撕烂你的嘴!”说着,吩咐两个婆子制住芝兰,撸起袖子竟要亲自上前动手。
正当此时,却听婧怡的声音从屋里传出:“住手,”顿了顿,“碧瑶,叫她进来。”
原来,沈青云不过是靠在床头略打了个盹,外头闹成这样,早便醒了。刚走出外屋,就听见芝兰说婧怡善妒的话。
当下面色一沉,吩咐道:“叫她滚回去,没我的命令,再不许出屋子半步。”
却被婧怡拦下:“宋管事挨了罚,芝兰为人子女的心急求情,一时失了分寸也是有的。您不若见一见她,总归全了她的孝心。至于她口出恶言诋毁于我,等过了今晚,再行惩治不迟。”
这才放了芝兰进来。
芝兰进屋,抬眼见四爷与夫人站在一处,四爷正将原本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褂披在夫人身上,口中道:“夜里湿气重,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
表情温柔、语气和缓,竟与她往日所见大不相同。
原来四爷也会说疼人的话。
再看夫人,小小巧巧一个人,包在男子宽大的衣衫里,显得愈发纤弱惹人怜爱,虽然钗环尽去、脂粉不施,却眉眼精致,冰肌雪肤。
与四爷同坐上首,宛如一对璧人。
芝兰的眼睛和心口一齐痛了起来。
婧怡也正冷眼打量芝兰,经过方才院中的扭打,她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一头秀发已散了半边,有几缕落在颊侧,颇有楚楚可怜之态。
她眼尖地注意到,芝兰虽未戴首饰,面上却细细上过妆,不仅描眉画眼,唇上还抹着嫣红口脂,颜色纯正、色泽诱人,一看便是上等货色,非一般的下人丫鬟能用得。
还有身上那件粉红色对襟小袄,尺寸明显小了一号,轻薄的布料紧紧包裹她年轻的身体,掐出杨柳似的腰、鼓鼓的胸。
简单又直接的诱惑。
还有心思如此着意打扮,看来倒不怎么担心她老子。
婧怡心下微微一哂,转眼去看沈青云,却见他神色不动,一双眼沉沉盯在芝兰身上。
难道……
想想也是,自那夜过后,她就再没让他近过身。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这些时日来经常于深夜辗转难眠,她不是不知道。她也打定了主意,二人毕竟是夫妻,他若要求,自己也会勉强忍耐,但若要她主动邀请,却是万万不能。
可自始至终,二人共眠,沈青云始终谨守规矩,并未对她做什么。
如今,是终究看上了芝兰?
一念及此,不由别开眼,仍将目光放到芝兰身上,声音不高也不低,语气不喜也不怒,淡淡地开口:“你哭着闹着要见四爷,如今四爷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就说罢。”
芝兰闻言抬起头来,先瞥了一眼婧怡,随即迅速转开目光,将秋水双瞳紧紧落在了沈青云身上。
只见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未语泪先流:“四爷,”膝行两步,跪到沈青云脚下,仰起粉面,泪眼盈盈、娇喘吁吁:“我爹在府里二十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奴婢觉得他不会做出此等错事,定是有人诬陷。请四爷明鉴,为奴婢、为奴婢的爹做主。”说着,深深磕下头去。
再抬起脸来时,额头已红了一片,星眸微阖,泪珠更是如雨坠落。
这哪里是求情,分明是在勾引四爷,还当着夫人的面!
碧瑶立在婧怡身侧,见芝兰那副不要脸面的妖精模样,早气得满面通红,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抓花她的脸、撕烂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