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1 / 2)

陈昱看向蜀王,殿中人交盏喧闹之声霎时一静,都默默看过来,陈昱将手上的酒杯放下,掩唇咳嗽了几声道:“蜀地的锦城十分富庶,生产粮米蜀锦,可是朕听闻锦城的城墙比洛阳的城墙长了十丈,不知此事叔父当做何解?”

蜀王放下酒盏,面色不虞,陈旲低着头默默不敢言,蜀王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却见一旁陈旻拱手道:“陛下,此事另有分辨。”

陈昱看向陈旻,道:“哦,不知其中有什么隐情?”

陈旻冷静道:“锦城富庶,可深受周边夷族所扰,是以城墙高而深,蜀地虽好,却不比洛阳,乃千年古都,无边患之忧。”

陈旻这话说得实在是漂亮,这是在示人以弱,陈昱听了心中嗤笑,那夷族叫蜀王的毒辣手段治得遁入山林许多年了,锦城逾制而建,不过据天险罢了。

陈昱道:“堂兄此言有礼,不过此事虽情有可原,却也足见蜀人之不开化,来人,将《大濩》之音的乐曲赐下,叔父为蜀王,自当以此乐教化万民才是。”

蜀王冷哼一声起身拱手道:“谢陛下仁厚。”说着领了宫人呈上来的乐曲,坐在蒲席上,面色冷凝。

陈昱笑着道:“朕敬叔父一杯。”说着举杯,蜀王也举杯,皮笑肉不笑道:“多谢陛下。”

二人相对饮酒,只见陈昱有些勉强地喝完了手上的酒,一旁高景递上了绢帕,陈昱掩面似乎是咳嗽了两下,面上带着些病态的嫣红。蜀王见了,眼中闪过一丝冷嘲。

陈昱又坐了一会儿,面上密密麻麻都是汗,嘴唇也开始发白,他起身道:“请诸位随意,朕要下去更衣。”说着就离开了,众人目光别有意味地随着陈昱离开的身影而去,他一走,殿中气氛一松,便都开始推杯换盏了。

蜀王将那手中的乐曲丢在桌上,只见陈旲在一旁吃菜,蜀王冷声道:“无用之人,吃菜倒是有用。”

陈旲一默,将伸出的筷子收了回来,蜀王看了更加生气了,暗声道:“不成器。”

陈旲看了看身旁神色泰然的陈旻,他有些气闷地咬咬牙,起身道:“阿父,我去更衣。”

蜀王烦了陈旲,挥挥手道:“去吧。”

陈旲退出,他方才喝了些酒,一腔胸臆不住翻滚,他出了大殿,在附近闲逛,冷风吹在脸上,他觉得自己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陈旲走了没多久,陈旻也起来,道:“叔父我去看看阿旲,他方才喝了不少酒。”

蜀王此刻正在同一位族兄叙旧顾不上陈旻,方才心中郁气还未平息,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陈昱往外走,却在门前遇上了陈晟,他二人年岁倒是相当,陈晟似乎也是要出去醒酒,见了陈旻,拱手道:“拜见堂兄。”

陈旻道:“您是燕王殿下,我不过是个白身,当不得如此大礼。”

陈晟道:“陛下所言,今夜论兄弟,不论身份。”

二人相视一笑,陈晟道:“堂弟不打扰堂兄了。”二人拱手,陈晟离开,陈旻望着陈晟离开的身影,笑了笑,心道这陈晟也是有趣,他望向陈旲离去的方向,面色略沉。

七绕八绕进了一处阁楼,陈旲有些累了,他坐在廊下望月,忽然听得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响起,只见陈姝走了进来,道:“怎么,受气了?”

陈旲没理她,陈姝却也不在意,陈姝道:“堂叔让人传话过来的,现在却要装作不认识,这是什么意思?”

陈旲道:“殿下真是神出鬼没。”

陈姝笑了,月光下笑容有些冰冷,“这是我的家,自然什么地方都能去了。”

陈姝走近了,坐在陈旲旁边,同他一起望月,她道:“这种被阿父忽视的感觉滋味不好吧,阿姝最能理解了,做也错不做也错,总之错处都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能成为让阿父满意的孩子,永远都不能得到认可,永远都不能被看到。”

陈旲看向陈姝,陈姝没看他,仿佛不是在同他说话,陈姝个子太矮只能坐在那里晃晃腿,看着真像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在诉说自己的烦恼。想到这里陈旲讽刺一笑,这宫中哪有什么真正的孩子啊,他们被迫早早的长大,刚会说话就要学着算计人心。

陈旲道:“何必呢,何必非要让他看见呢?”

陈姝听到陈旲这样说,她转过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道:“对呀,想要什么自己去拿不就好了,何必要等着别人给你?”

陈旲道:“你说你可以帮我?”

陈姝道:“你若是想要贸然回蜀地,那是不可能的,毕竟陈冕还在蜀地,后方空虚,蜀王不一定会防你,可是李夫人定然对你有所防备。”

陈旲道:“听殿下的意思,你能让我不引起他们的疑心回去?”

陈姝点点头,道:“不过让你生一场小病罢了,金蝉脱壳之计。”

陈旲细细打量陈姝,道:“我凭什么信你?”

陈姝支着脑袋,偏偏头,仿佛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她道:“是啊,你凭什么信我呢?”

“嗯,不对呀,你不信我还能信谁呀,信你的阿父?”陈姝展颜一笑,靠了过来,轻声道:“就凭你想要的我能给你。”

“事后,许你蜀王之位如何?名正言顺的蜀王之位。”陈姝淡淡语气中全是诱惑。

陈旲想了想,起身离去,道:“那么公主殿下背后的人想要什么呢?”

“倒也不想要什么,不过是希望堂叔能够把这蜀王的位置长长久久坐下去。”陈姝顿了顿,朝着陈旲勾了勾手指,陈旲矮下身子,陈姝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堂叔若是行有余力,将那陈冕送出来可好?”

“哈哈哈哈。”陈旲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他道:“阿冕是我的亲弟弟。”

陈姝摇摇头,道:“又不是要陈冕的性命,他呀留在蜀地也是枣手,不如送出来在洛阳为质,可见堂叔的诚意。”

陈旲目光中有些犹疑,他道:“殿下小小年纪多智近妖,不知背后何方高人指点。”

陈姝不答,只是看看月色,道:“太晚了,堂叔该回去了。”

陈旲面上惊疑,心中有些乱,他隐隐觉得陈姝身后的人怕不是卢后那么简单,只是那谜底太可怕,他不敢说出来,他觉得仿佛一盆凉水浇了下来,他张张嘴,声音有些干哑,道:“你,不怕我说出去?”

陈姝道:“堂叔该回去了,说出去,堂叔就还要过这样的日子。”

陈旲身形一震,面上带了些苦色,朝着陈姝拱拱手,道:“多谢殿下指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步伐十分坚定。

陈姝偏过头道:“出来吧。”

只见假山下一个男人缓步出来,真是陈旻,陈旻道:“殿下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