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熠也笑了,道:“阿满钓鱼是想要吃,自然格外关注能不能钓上鱼来,阿姝和我倒是喜欢钓鱼的意趣。”
许蒙叫陈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她摸了摸陈熠的小脑袋,道:“小小年纪像个老夫子。”
陈姝也跟着许蒙取笑陈熠,道:“是啊,不过阿娘我们刚刚回来的时候碰上了大哥,大哥拿了自己的文章,说是要请阿父指导,我看今晚便要住在阿父那里了,说起来,我觉得大哥才是真的像个老夫子呢。”
一家人笑闹了一会儿,陈姝总是拿话来促狭陈熠,陈熠无可奈何,再顽皮也是自己的亲妹妹,是能笑着包容。过了一会儿满娘就把饭张罗好了,端了上来,给许蒙做了味道辛辣的烤鱼,还有清淡的鱼汤,算是大魏版本的一鱼两吃,一家人坐下来,饱餐了一顿。
夜间消磨时光,许蒙总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高娙娥的那副画,忽然她想到,也许高娙娥并不愿意帮助秦氏呢,或许她不过是被秦氏胁迫?是了,她的处境其实不妙,如果真的是她争位便罢,可是其中又有着秦氏的缘故,即便高娙娥的祖父再受秦氏恩义,可是高娙娥不可能不为陈炜打算,或许,这真的是她在通过一副画求救。
许蒙抱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到睡前,将要睡的时候,满娘忽然进来,她道:“高娙娥那边一个叫青叶的宫女过来,说是今晚高娙娥请你过去,有要事相商。”
许蒙迟疑,她道:“可说了什么事?”
满娘摇头,道:“没说,不过似乎提起了阿姝的事情。”满娘见许蒙若有所思,她道:“我觉得很奇怪,要不还是不去了。”
许蒙摇头,道:“高娙娥的画中另有玄机,可是我一时半会儿也参不透这其中意蕴,眼下只怕她才是能够真正为我解惑的人,今夜的约要去。”
满娘道:“不行,太危险了,万一她不要命了,一不做二不休怎么办,发疯了怎么办?”
许蒙见满娘脸上都是担心,她道:“根据我的判断这倒是不至于,高氏身系秘密,她定然不可能直接把真相合盘托出,用这副画来试探我便是这个意思了,如果我愿意帮她,自然要表态,阿满,今夜必须要去,这是唯一的机会,把高氏拉到我们这边,把谋害阿姝的人抓出来。”
“再者,高氏只怕所谋不小,不可能直接杀了我让她的大计落空,这样,你立刻着人送信去陛下那边,小心一点,我先行一步,知会了陛下就不用担心高氏对我下杀手了。放心吧,必要时刻,陛下就是我的护身符,最重要的是,高氏不可能不在意自己的孩子,不顾一切对我下杀手的。”
许蒙虽然分析地很全面,可是满娘还是担心,她道:“真的管用么,要不先去和陛下说。”
许蒙摇头,道:“来不及了,我若是去晚了,高娙娥定然能猜出我求助于陛下,失了先机就不容易取信于她了。”许蒙立刻起身,穿上了衣物,带上了披风和兜帽。
满娘道:“不行,我跟着你去吧。”
许蒙摇头,道:“阿姝和阿熠都在这里,你要替我守住了,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我只信你。”
满娘刚想说那两个老妖怪自己完全能够照顾自己,可是她一想,她又不是绝世高手,去了也不能起太大的作用,反倒是留在这里,同陈姝和陈熠一起谋划,许蒙反倒更加安全,她要是去了,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了。
许蒙见满娘脸上都是担忧,她道:“无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放心吧。”
许蒙带着一个打灯笼的小宫人离去,满娘先是着人往陈昱那里送信,自己在房间里想了会,不知为何心中更加不安,她往陈姝和陈熠的房间去了,将二人叫了起来,陈姝和陈熠还穿着寝衣,睡眼朦胧的。
二人一听满娘把事情说清楚,瞬间就清醒了,陈熠还没说话,陈姝忽然道:“你是说高娙娥派人过来说的?”
满娘不明就里点点头。
陈姝忽然神色一变,她道:“不对,这事不对。”
陈熠道:“哪里不对。”
陈姝没说话,只是起身,裹上了袍子道:“阿兄,你现在立刻带着宫人往高娙娥的住处去,阿娘有危险,阿满,你跟着我去阿父那里。”
满娘道:“我已经着人去给陛下送信了,为何还要去。”
陈姝森冷道:“有人要杀阿父。”
她白皙精致的面庞在那幢幢灯火下若隐若现,满娘大惊,而陈熠审视的目光立刻跟了上来,陈姝没管他,提步出门了,只听她道:“阿兄,阿娘就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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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蒙到了高娙娥的住处,只见灯火俱灭,她让那小宫人守在门口,自己提着灯笼走了进去,她推门,在寂静的夜里,声音很明显。
高娙娥站在厅中,她背对着许蒙,声音低哑道:“你来了。”
许蒙道:“高娙娥,所为何事?”
高娙娥忽然浑身颤抖,她迅疾地转身,看着许蒙就像是见到了鬼,她道:“怎么,怎么是你?”
她脸上的浓妆都没卸,像个艳鬼一样,许蒙愣住了,道:“不是高娙娥你让我来的么?”
高娙娥三步并作两步,推着许蒙道:“快走,快走,不该是你来,不该是你。”
许蒙叫高娙娥推了个踉跄,跌在地上,那灯笼掉在地上瞬间灭了,许蒙的手摸到了门边,油乎乎的,许蒙抬手,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茫然道:“桐油?你这里怎么有桐油。”
高娙娥倒下,瘫在一旁,她喃喃道:“我以为是霜枝,原来是你,是你,青叶。”
高娙娥疯子一样爬起来,要去拉那扇门,却见那门忽然着了,火势迅速蔓延,贴着门的高娙娥立刻变成了一个火人,织锦这东西最是引火,可怕的是着了以后贴在身上,脱也脱不掉。
高娙娥四处乱跳,口中惨嚎,那情状十分可怖。
许蒙闪避了高娙娥,只见对方又扑到门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许蒙想不了太多,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咬紧了牙根,只见火势立刻沿着墙边四窜,可见这墙边应当都是桐油,许蒙脱了身上的织锦衣物,就留了薄薄一层的绢布寝衣,她伏下身子,用袖子捂住口鼻。她看着那火人高娙娥的惨状,她想要尖叫想要流泪,可终究还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坚持一下,她找人给陛下报信,陛下的人应该在路上了,活下去,她要活下去。
陈昱问过了满娘派来的人,他本是想要让高景派人过去,可是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放心,他对着陈炜道:“阿父有事,阿炜先休息?”
陈炜这些日子同陈昱亲近了不少,他难得同自己的父亲睡在一起,恋恋不舍地抓住了陈昱的衣襟,道:“阿父……”
陈昱见陈炜可怜兮兮的样子终究心中不忍,他把陈炜放在了榻上,这时青叶端了奶羮上来,陈炜每晚睡觉之前都要吃奶羮,他是个好孩子每次都吃完了。
青叶见陈炜的样子,道:“殿下想要留住陛下,可不能只是撒娇,要把最喜欢的东西和陛下分享才是。”
陈昱只觉得陈炜的这个侍女在同陈炜逗趣,陈炜可怜兮兮地把奶羮拿出来,递给了陈昱,道:“阿父把阿炜最喜欢的东西吃了吧,吃了长高高,阿炜就去睡觉了。”
陈昱把奶羮接了过来,刚刚就已经验毒,陈昱却还是拿了自己的银筷子出来,准备将这奶羮吃下。
就在他要吃下的时候,忽然一道疾风闪来,将他手上的奶羮打翻,陈昱抬头,只见门开着,陈姝傲立门前。
这时距陈昱咫尺之距的青叶手中持着一柄银簪朝陈昱刺来,银簪上隐约泛着蓝光,分明是淬了毒。
陈昱闪身,那银簪刺中了陈昱的衣袖,青叶还要反扑,却叫一柄利剑穿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