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闻言果然十分激动地膝行上前,双手抓着大牢里的木栏,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裴清殊:“为什么?!”
“你出身宁国公府,和朕年纪相仿,看起来知书达理,朕一开始的确考虑过你。可是……坏就坏在,你有一个太过精明的姑姑。当初朕的母妃在行宫里怀上身孕,父皇去了行宫陪伴,宫中谣言四起。当时宫中无后,荣贵妃大权在握,却称病不出,任由谣言传播。你们容家的女人这般行事,让朕如何再敞开心扉,娶你为妻?”
容氏如遭雷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怎、怎么可能……?您不肯娶我,竟是因为……姑母?”
裴清殊淡然道:“对,就是因为她。因为这个你宁可受尽刑罚,都不愿意供出来的女人。”
容氏怎么都不肯相信:“皇上是在骗我吧?是您想拉我姑母下水,所以才特意这么说,想让我说出对姑母不利的话来吧?”
裴清殊讽刺地一笑:“你可以这样安慰自己,不过,朕本就没有指望着你能够出面指认荣贵太妃。君无戏言,朕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黄泉路上,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荣贵太妃就像是容家人的主心骨,如果荣贵太妃倒了,容家定然会元气大伤。
容岚身为容家的女儿,定然不会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
所以她把所有的罪过都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除了供出了一个傅太后身边的宫女之外,坚决不肯承认宫中有她的任何同谋。
裴清殊心里早已清楚,如若没有荣贵太妃的默许,或是帮助,容氏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接连两次的阴谋。不过,他现在还在用着老四,实在不好处理了他的母妃。若是安郡王因为此事,和裴清殊离了心的话,裴清殊反而得不偿失了。
不过,借此机会,给容家人一个教训是必须的。
容岚听了裴清殊的话之后,就开始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起来。
裴清殊没有再搭理他,径自离开慎刑司大牢,让人把傅煦、公孙明还有正在宫外的赵虎都传了过来,兄弟四人一同在干元殿饮酒。
傅煦向来冷静自持,当年因为裴清殊在孟家醉酒贪欢,还曾给过裴清殊脸色看。
今日他却是喝得最多的一个,喝得酩酊大醉,满口胡言。
喝到最后的时候,他直接举起了酒壶往嘴里灌。他喝得太多,壶嘴没有对准,好些都洒在了脸上。
裴清殊见他双眼通红,脸上的痕迹已经分不清是酒,还是泪。
……
在傅煦见过容岚最后一面之后,裴清殊便亲自下了旨意,命傅煦休妻。
这么做,是为了不把事态扩大,以免牵连到整个傅家。
傅煦当然明白裴清殊的好意。像容岚这样的女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再留恋的。
他只是心疼自己和容氏的一对儿女。有一个被休的母亲,将来恐怕多多少少会受到容氏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在傅煦休妻后不久,一条白绫和一杯毒酒,就送到了容氏面前。
除了容氏被处死之外,慈安宫宫女玉润、还有容氏送给大公主的那个容妈妈,都被处以极刑。
大理国公主敏妃虽然没有亲自让人给娴妃下药,但她因为存了坏心,被裴清殊罚俸一年,撤了侍寝的牌子。
除此之外,敏妃还要抄写《女诫》、《女则》、《女训》百遍,在抄完之前都不得离开景阳宫半步。
裴清殊之所以没有降敏妃的位份,主要还是看在大理国的面子上。待迁都一事大功告成之后,大齐和匈奴迟早要有一战,裴清殊不希望后方起火,也不想再让大理国另派他人和亲,还不如就先“将就”一下,暂时留着这个敏妃。
不过从此之后,他是不打算再给敏妃任何的体面和尊荣了。
在知道了敏妃擅长制毒之后,裴清殊更是对太医院和御药房都下了严令。以后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决不轻饶。
这一回,裴清殊只是让人打了给敏妃开药的太医二十大板,流放边关,杀鸡儆猴。太医院上下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除此之外,裕贵妃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容氏的计划当中,但她在其中多多少少起到了些不好的作用。
裴清殊心里清楚,裕贵妃也是不确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加上疼惜婉晴,所以才没有告发容氏她们。
但理解是一回事,惩罚与否又是另外一件事。
他知道宝璋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可是她的善良和犹疑,却是对小婉玉的残忍。
婉玉才几个月大,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在整个事件当中,最无辜的人就是她。
所以就算是为了小婉玉,裴清殊也不得不冷落裕贵妃一阵子。
他让人暂时撤了裕贵妃的牌子,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而这一个月,恰恰是要进行秀女大选,宫里面最热闹的时候。
这对于爱看热闹的裕贵妃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对于裴清殊来说,最难的不是如何惩治容氏之流,而是他该拿他的长女婉晴怎么办。
如傅太后所说,婉晴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她会做出这等错事,与容氏还有那个容妈妈的教唆脱不了干系。
甚至在更久之前,惠贵人就已经对她的成长产生了很大的不良影响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裴清殊也没办法就这样将此事轻轻放过,然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像过去一般毫无保留地疼爱这个孩子。
他真的是,不知该拿婉晴如何是好。
从他自己的内心来说,他是婉晴的父亲,自然不希望女儿受到伤害。
可婉晴是他的女儿,婉玉同样也是。如果只是因为婉玉还不会说话,不会可怜兮兮地叫他父皇,他就偏向于婉晴的话,那对婉玉未免太不公平。而且尝到甜头的婉晴,还有可能再伤害妹妹第二次、第三次……
一想到那样的情景,裴清殊就感到难以呼吸。
裴清殊左右为难,思考了好久,甚至头一次因为后宫里的事情,耽误了他对政事的思考。
公孙明见裴清殊这样为难,就主动提出为他分忧:“要不然……臣替大公主测算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