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2)

这与他来说,不过是小伤,没什么打紧的。

这一场仗打的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委实不容易。

高句丽的行军作风与他们的外交作风一致,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将人撩得怒火四起,然后再像老鼠一样灰溜溜鸣金收兵。

令人怒火中烧之余,不免士气受挫。

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卫澧佯装气愤,对其正面发动猛烈进攻,实则暗渡陈仓,绕后包围,这才一举夺下富裕和阿勒泰。

艰难的是耗时过久,一无所收;容易的是高句丽军队战力不强。

qing长 卫澧将水倒掉后,卷着被子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双蝠纹饰,久久难以入睡,然后又抱着被子坐起来了。

他想知道赵羲姮今天什么时候起床的,什么时候吃饭的,吃了什么,孩子长到多大了,胎动了几次,有没有人欺负她。

这种碎碎念似的,毫无营养的想念,从他还未自不咸城离开就已经开始蔓延发酵,随着时间的积累,一天比一天变得迫切沉重,几乎难以克制。

归根到底一句话,他想赵羲姮了,他离不开她。

但即便思念如潮水,涨势一次比一次凶猛,卫澧在信里,他也从来没有写过一句想念她。

他是想写出来的,但觉得不好意思,难得怯弱。

又想起不久前自己嘲笑赵羲姮父母往来的信件肉麻,就更不敢落笔写下想念了。

算算日子,距离他上一次写信给赵羲姮,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里,他又攒了好些话想跟她说,但是这么频繁的写信不好吧?

卫澧眉头蹙起,把被子团成一团,尖削的下巴垫在被子上,长腿搭在床沿,露出一截苍白劲瘦的踝骨,有种禁欲的美感。

他用手指扒拉扒拉,当年赵羲姮她阿耶和她阿娘写信,是两个月一封。

幽州距离晋阳,大概是富裕距离不咸的六倍,按照这么算下来的话,他应该每隔几天写一次信,才不至于密度超过了赵星列夫妻俩呢?

写得太勤了显得腻歪,也显得他像离不开赵羲姮了似的,容易让她恃宠生娇。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上次赵羲姮回信问他,行李里塞的那沓字帖他描完了没有?

他一个字都没动呢,谁家将军上战场还要描字帖?

应该……

应该……应该是……他眉头快打成一个结。

他看个折子都费劲,更别提算这些东西了,他左算右算,都没算明白个结果,最后苦着一张脸,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用笔蘸了墨,在上头记下他今天想对赵羲姮说的话。

隐隐约约窥见纸上的话已经列了长长长长的数条。

卫澧吹干墨渍后,将纸又塞回袖子里,那今日暂且忍耐着,就不写信了,等到明日再写。

明日将这些攒下来的话一并写了传递过去。

这样碎碎念之后,他更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外面光阴正好,栽种在院子里的桂花树风骨亭亭,秀致遒劲,叶子郁郁葱葱的。

阳光从枝叶缝隙里透过来,撒下斑斑光影,树下是一套石桌石凳,落了几片桂树叶子。

若是一家人,在夏日的夜晚或是晌午,坐在树下看月亮、乘凉,不知是多温馨的场景。

父亲、母亲、和刚出生咿咿呀呀的孩子。

等孩子稍微大一点,就绕着树跑来跑去,孩子撒欢儿累了,就缠着父母要抱抱,然后母亲温柔的为孩子打扇。

卫澧胳膊撑在窗棂上,半个身子探出去,或者等到九月十月的时候,一家人在树下打桂花,将打下来的桂花做成花蜜和糕点。他看了看这桂花树,觉得应该在他和赵羲姮的院子里种上一棵,反正院子足够大。

赵羲姮生孩子的时候,就在九月,她不能出来打桂花,但是他可以。

等明年的时候,她就可以抱着孩子看他打桂花了,再过几年……

卫澧掐着手指头算,嘴角裂开一个好大的弧度,像是个傻子。

“主公?”陈若江小心翼翼地喊道。

他一进来就瞧见卫澧傻乎乎的在笑,还以为中邪了。

卫澧连忙将表情收整起来,用眼梢去瞥他,“安排你的事儿都做完了?这么早回来?”

陈若江忙点头,“做完了做完了,主公放心。”

卫澧撇撇嘴,下巴扬向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等回去,你也找个桂花树在我院子里栽上。”

陈若江表情几乎裂开,在平州种桂树?

“院子里?”他反问一遍。

卫澧点头。

陈若江觉得卫澧不是在难为他,是在要他的命,在平州露天种桂树,疯了吧?

“主公,这株桂花树是富裕府的主人,一掷千金从青州运来的,一路上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就为了看一次桂花开。”

这话说得卫澧不爱听,怎么,富裕府的主人还能比他更有钱不成?

陈若江看卫澧显然是没听懂他说得什么意思,连忙举起一个指头比划道,“一次,就能看一次,这棵树,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冬天就会被冻死。桂树要在青州或者青州以南的地方才能活,平州冬天都能冻死人了,别说桂树。”

卫澧的脸色一时间变得难看,不止是因为他所设想的一切围绕着桂树下展开的美好幻想破灭了,更是因为陈若江这么大剌剌说出来,令他很没脸,显得他没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