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要命的往外淌,赵羲姮眼泪都顾不上抆,哭得眼尾和鼻尖都红红的,身体一抽一抽。
她揪着膝上盖着的小毛毯,维持着一个姿势有些坐麻了,但动也不敢动,才半个月,医师说都没有花生大,万一她一动掉出来怎么办?
要是她阿娘还在就好了,肯定会告诉她该怎么办的。
赵羲姮思考怎么教育孩子之余,忽然想起个事情,万一卫澧这次真的打仗输了,死在外头了,那孩子是不是生下来就没爹爹了?
呜,卫澧还说要在死之前掐死她,他们娘俩真可怜。
她哭累了,瞅见小几上那一叠香香脆脆的炒坚果,一边抽噎,一边摸起来吃。
赵羲姮几乎是在对未来的忧虑中度过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天抆黑了,侍女们摆饭叫她吃饭。她抆抆眼里,拿起小镜子看了看,里面的人眼睛有些红肿。
以后应当少哭些,万一孩子沾染了不好的习气,生出来是个小哭包怎么办?
不止是赵羲姮紧张到手足无措,侍女们年纪轻,没生育过,也十分紧张,生怕赵羲姮走一步都要出什么问题,于是同赵羲姮商量着将饭菜摆到室内的小几上。
“夫人夫人,多吃鱼,听说吃鱼生出来的孩子会聪明。”她们细细的将鱼刺挑了,哄孩子一样劝赵羲姮多吃些。
年轻姑娘们的脸庞上透露着兴奋和紧张,一时间令赵羲姮有些怀念小桃。
谢青郁说小桃留在了谢家,想必过得也不错,如果她在自己身边,知道了自己怀孕,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医师说是八分的把握,那就是还不确定,别将这消息外传,咱们知道就行了,等半个月后再诊脉一次看看。”赵羲姮这样说着,稍稍有些紧张。
是生怕怀孕是误诊?
还是怕怀孕不是误诊?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未及半个月,卫澧回来了一趟,赵羲姮一见他风尘仆仆的进来,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形式不好。回来提前掐死她的吧?
不能不能,卫澧哪次不是纸老虎,不过说说而已,她还当真了?
“主公怎么回来了?”她问。
“回来取两身衣裳就走。”
但不过两身衣裳,随便买件穿穿不就是了,再或者让人回来取也行,用得着他亲自回来?听起来十足的借口。
卫澧嘴上说着取衣裳,眼睛却钉在赵羲姮身上半点儿没动,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像是恨不得刻在脑子里。
他这些日子实在是想她想的不行了,闭眼睁眼全都是她,想着她这个时候会在家里做什么?今天吃了什么?有没有想他?是在想他还是在想她的旧情人?
这样下去不行,势必得回来见一面,于是他借着拿衣裳的由头,决定看一眼就走。
他进去取衣裳,赵羲姮步伐放得稳重缓慢,悄悄尾随着。
这些日子习惯了,没有刚开始动也不敢动的战战兢兢了,医师说除非母亲身体太差,不然孩子不会那么脆弱走两步路就没了。
赵羲姮扒着门框,问他,“主公,你喜欢小孩儿吗?”
卫澧将衣裳往包袱里一扔,头也不抬,“不喜欢。”小孩子又哭又叫的有什么好喜欢的?
“哦。”赵羲姮又问,“那你自己的小孩呢?”
卫澧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她,“你想生孩子了?是在家闲得太无聊了吧赵羲姮,有这心思还不如去种点儿地。”
她才那么小的年纪,生什么孩子,要生也得过两年再说。
赵羲姮扁扁嘴,有点不高兴。原来卫澧不喜欢小孩,自己的也不喜欢。万一她真怀孕了,孩子生出来他估计也不待见。
他重不重男轻女啊?
万一重男轻女,是个男孩还好,他还会疼一疼,万一是个女儿,只有自己疼她,她得多难受。
他上次还说要对将来的女儿很凶来着。
卫澧拎着包袱出来,见她闷闷不乐的站在原地,上前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现在想也没用,谁有空跟你生孩子?我走了。”
赵羲姮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那你这次会赢吗?会活着回来吗?”
她眼睛忽闪忽闪的,手指攥的紧紧的,看起来很紧张,卫澧起了恐吓的心思,恶劣而轻快的道,“当然不会,你知道他们带了多少人吗?”
“那怎么办?”
“等死呗,反正活了二十年也够本了。”他十分无所谓,然后抬脚走了。
赵羲姮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一时间不清楚他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似乎平常说真话的时候,也是这种语气。
但当真有人死都死的这么从容?真的吗?
但是也不一定,卫澧是个疯子嘛。
珠帘一响,卫澧忽然又折回来,他紧紧抱了赵羲姮一下,“临死前再抱你一次,你等我,我要能临死前能回来,肯定把你捎上。要是我回不来,让人乱刀砍死了,就便宜你改嫁了。”
他说得吊儿郎当,赵羲姮却忍不住后背汗毛一窜。
老虎吃素吃久了,她总不能忘记其实是吃肉的。
被一言不合射杀的平威将军,送去和亲的赵明心,扒皮抽筋的使臣,身首异处的美人们,还有镇北王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