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澧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放开她,默默从炉子里捞出烤好的栗子,方才她身边儿等着凉。
赵羲姮伸手要抓,卫澧刚想骂她,想起她刚才哭成那样,话还是咽回去了,拉住她的手道,“热,你等会儿,饿死鬼投胎了?”虽然语气依旧不善,但比刚才凶巴巴的好多了。
“哦。”赵羲姮歪头,这人咋回事儿?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又变成这死样儿了。
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所以刚才她哭那一场到底有没有用?
陈若楠哭起来是嚎啕大哭,不是如赵羲姮那般要端着架子,得哭得梨花带雨柔弱可人,她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将陈若江恶心坏了,连忙甩开妹妹。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早说不让你来,你非得来!”说罢又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瞅瞅你刚才说那啥话?听起来对劲儿吗你就说?早晚你死了我都没地儿给你收尸去!”
陈若楠揪着陈若江的袖子擤了个鼻涕泡,“哥,我都被人说成这样婶儿的了,你也不道安慰我。”
“害安慰你?你有啥值得安慰的?”陈若江嫌弃的将袖子又一把抽回来,“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我搁家不待半个月,米都让你吃干净了。”
陈若楠猛然想起自己那个漂亮的情敌公主,不仅人漂亮,而且温柔,而且,而且还会夸她,她烧个炉子都能给她夸出花儿来。
她又是一委屈,扁嘴就要哭。
情敌都夸她,而她哥从来就没有夸过她!
简直没有什么比这更令她心碎了。
她今天一天心碎了好几次,世上想必没有比她更惨的人了。
陈若江掐住她的嘴,把她掐得像个鸭子,“憋哭了,快去买米,家里没米下锅了。”
陈副将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日,就在长白山下的行宫里收拾出来了最大最舒服的一套院子,里头虽然空旷些,但至少生活用品是齐全的,甚至贴心的配上了侍女和小厮。
卫澧出行,鸡犬不宁。
各铺子该收摊的收摊,该藏起来的藏起来,生怕让卫澧瞅见个脸。
赵羲姮缩在步辇中,手里是热乎乎的小手炉,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她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从原来的跟着卫澧在冰天雪地中骑马,变成了能坐温暖的步辇。
干得漂亮啊赵羲姮!
待遇变好了!
不要骄傲,再接再厉!
她算是发现了,卫澧不管心里想什么,嘴就跟死鸭子似的,永远不会好好说话,但是也不用他嘴甜,平常跟她少叭叭两句就行了。
多办事儿,少说话。
没过多久,辇车停下来了,赵羲姮挑起帘子看,周围全都是白茫茫的雪,压着一座精致的大门。
不远处长白山的轮廓清晰可见,积雪披被着,朦朦胧胧从云雾中冒出一层一截的尖儿,与晋阳的山水不同,它像是一种震撼又裹挟着寂静的美,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在人的心头。听说长白山上有天池,天池中有水怪,她不曾见过。
卫澧回身,看她看得失神,同她道,“春天的时候,雪会从山脚下开始化,山被劈成两截,一截开始复苏了,一截还是白雪皑皑,有时候六月份山顶还会下雪。”
赵羲姮难以想象,六月飞雪,那是窦娥冤里才出现的场景。
她的家乡晋阳,是四季如春的,冬天冷也只冷一阵儿。
副将安排的人显然也很怕卫澧,见着他都是低着头,颤抖着唤一句“主公。”
卫澧对此并不在意,越是多的人怕他,他心中那一点儿卑微隐秘的情绪就会得到抚慰。
一行人路过荷花池,荷叶枯萎,湖面上落着一层雪,打弯了荷叶的腰,赵羲姮多看了两眼。
这样大的荷花池,明年开花的时候应该会很好看。
卫澧见到她的目光,于是停下来,扬了扬下巴,“多看两眼吧,往后没机会了。”
他将赵羲姮关起来之后,估计她也没什么机会能出门半步了。
去年这儿的荷花开得倒是很好,真可惜,她见不到了。
赵羲姮转头,用略微不赞同的眼光看着他,你是要把荷花池挖了种地吗?
小伙子你这样没有前途,莲藕也能吃,莲子也能吃,不一定非要种白菜。
她用商量的语气说,“我觉得荷花也挺好的,你再考虑考虑?”
“我就算再考虑八百遍你也见不着了。”卫澧留下一句话,不再跟她扯皮。
赵羲姮摇头,略微惋惜地多看了一眼荷花池。
卫澧就是没前途。
但是这家是人家的地,人家想种啥种啥,她管太宽容易挨打。
赵羲姮被带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小院子。
真的金碧辉煌。
黄金装饰,白玉铺垫。
土的像是她太祖祖母绣的牡丹花。
虽然富贵,但就是盖不住土。
总结来说,土的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