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1 / 2)

鲜血滚烫,带着咸味儿,让他又有了力气。

剩下的野狗与同伴恐惧的缩回阴影里。

梦境一直下沉,下沉,下沉到无底深渊,像是被一团黏腻的网团团包裹住。

卫澧是有意识的,他知道他现在是十八九的卫澧,不该是十一二的卫澧。

而十八九岁的卫澧,早已经不是这种屈辱的样子。

可他的身体依旧不受控制的按照梦中的轨迹行动,或者说是记忆中的自己行动。

他徒手撕开羊的胸膛,准确找到了羊滚烫的肝脏。

即便这是他早已经历过的事情,而那些见证过这种不堪的人几乎死绝,但他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思想一边暴怒,行动依旧不受控制,利白的牙齿却撕咬着肥美滚烫的肝脏。

“滚开,混账,卫澧,你住手!谁准许你再做这种肮脏的梦?滚开啊!扔掉它!”意识在无谓的嘶吼着,如果能化作实质的话,那该是多震耳欲聋。

思维和身体被撕扯成两半,小卫澧脏污的眼角渗出泪来,眼白中猩红一片。

洞穴外忽然有了吵闹声。

“我是公主,你不能命令我。”

“我是公主,你不能命令我。”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一个是小女孩,尖锐高亢,自信甚至跋扈;另一个像是天外之音,温温柔柔的,诡秘地重合在一起,甚至连停顿节拍都分毫不差。

周围的事物一件件化为尘芥,金色的浮沫飘向深不见底的地下。

“咚”的一声,卫澧的身体也从虚无耻辱的梦境落回地面。

“我是公主,你不能命令我。而且店家他们都睡了,你就算没吃晚饭,也只能等明天天亮了。”赵羲姮眯起眼睛,又从碗里摸了个粘火勺吃,舌尖是糯米和豆沙的细腻香甜,“当然这些我更不会分给你的,因为我现在又饿了。”

卫澧虽然昏着呢,但赵羲姮自觉人设不能崩,只是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副将,软绵绵跟他讲道理。既然这个副将死心眼儿不想让她好过,那她以德报怨实在太憋屈了。

副将毅力好,虽然难受,但还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他僵硬坐在一旁,给卫澧拉了拉被角。

他还是没什么转变,依旧是那副相信卫澧能很快爬起来的模样。

房间里清苦的草药味儿逐渐被血腥味儿压下去。

赵羲姮忽然觉得最后半个粘火勺没了滋味。

“公主若是吃不下,就扔了吧。”副将看她一眼。

赵羲姮几口把它填进嘴里,表示自己能吃下。

好好的粮食,扔它做什么?

败家子儿!

副将忽然被赵羲姮鄙夷的目光看着,头皮发麻。

他转头过去,发现卫澧醒了,那双漆黑的眼眸正空洞地看着墙。

“主公,你醒了!”副将虽然语气加重了,但却是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

赵羲姮喝了口水,把黏糊糊的糯米咽下去,悄悄看过去。

卫澧真属牲口的?伤成这样,现在就醒了?

卫澧猝不及防对上赵羲姮那双漂亮的眼睛,真亮,比夜空里的星星都要亮。

方才的梦境再一次调动了卫澧心底最深处的屈辱,尤其赵羲姮那双带着探究的眼睛,让他浑身都烧着了。

他忽然坐了起来,从身后抽起软枕砸向两个人,用嘶哑的嗓子暴怒喊道,“滚!都滚出去!”

赵羲姮拍拍裙子,忙不迭滚了。

她折腾一天困的不得了,现在就想洗漱睡觉。

副将也不敢违抗命令,悄悄将房门掩上。

卫澧额角青筋暴起,带着细汗倒下去,身体甚至忍不住蜷缩在一起,这是一个寻求保护,或者逃避躲藏的姿态。他眼睛里还是空空的,瞳孔黑的吓人。

他甚至不用梦境帮他回忆,便能将梦境中剩下的内容接上。

野狗被涌进来的一群人打死,他抱着羊,浑身污垢跪坐在洞穴最前端,有人将他踹倒在地。

没有名字,没有年龄,没有见过除了生活在洞穴之中的人,他甚至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如他这般活着。

但是那个进来的小姑娘,她穿着红裙子,浑身亮晶晶的被装点着,而她的眼睛比那些东西更亮,用马鞭挑起了他的下巴。

卫澧浑身颤抖起来,手紧紧握成拳。

卑贱,肮脏,如何下贱的词,那一瞬间都能加诸在他身上,且犹然不及。

赵羲姮大抵是糯米吃多了,红豆馅儿又是遇水即膨胀的东西,她困得快要飞升成仙,但肠胃的不舒服折磨的她始终没法入睡。

她扶着肚子侧了个身,眨巴眨巴眼睛,终于酝酿出一点点舒服的睡意。

卫澧与赵羲姮只有一墙之隔,店家在一张火炕中央砌一堵墙,那就成了两间房。

他能听见赵羲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卫澧缩着身体,赵羲姮每翻一次身弄出动作,就令他眼前冒出那些耻辱的画面,像是一只大锤子,一下一下把他敲进地底下去,要敲碎他的脊梁骨一样。

卫澧甚至能听见,有男女老少的讥笑声在他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