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颇好地捡起了一块碎门板。
门板上只写了一行字,但因为那字都是用手指蘸着血写的,所以每个字都很大,满满当当地占满了整块门板。
少年才看了一眼,神情就微变,忙又捡起一块,这下嘴角也开始抽搐了,等连着看完三块后,他干脆抬手揉了揉眉心。
郁青心虚的都不敢看他,小声道:“其实我只想卖我自己的,可他们又不愿带你,我只能把你……也卖了。”
话才落地,就听少年噗呲笑了,道:“姑娘是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儿,这才迫不得已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连累姑娘至此,都是我的错。”
郁青瞪大眼睛,心说:“这也能行?!”
少年又道:“而且我觉得姑娘这个决定非常明智。”
郁青:“…………”
少年附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姑娘您看,我现在有伤在身,需要修养;且现在天色已晚,我们需要找个落脚的地方住下。但住宿吃饭这些都是要花钱的,可我们又没钱,既是如此,那我们还不如跟他们走呢。好歹有间柴房睡不是?”
少年的想法竟然跟她不谋而合!
郁青忙用力点头,双眼晶亮道:“嗯!就是这样!而且做花蜜这种事我最在行了!他们说了,只要我能做出让他们先生满意的花蜜,他们就不要我们赔他们房子了!还会额外奖励给我们一笔钱!”
少年也双眸晶亮道:“所以姑娘您看,我们一点儿都不吃亏。”
“正是如此!”
众人只看见他们俩人脑袋挨着脑袋,嘴巴还一动一动的,很明显是在说话,可偏偏他们一个字也听不见。
就连离他们最近的大汉也不行。
大汉不满地瞪眼道:“喂,我说你们小两口,恩爱前能不能下注意一下场合啊?这里可是还有小娃娃在呢。”
于是郁青刚退热的脸就又烧了起来,红着脸对少年道:“阿九,关于娘子……”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喊道:“暮先生来了!”
话音才落,就见一男子踏步而来。
郁青也抬目朝来人望去。男子身量修长,白衣白靴,连头发都是……白色的,于是衬的那脸也跟雪似得白。要不是他唇上带着层樱红,郁青都要以为这位是个行走的雪人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男子虽然长相异于常人,但美却是真的美,尤其是那双琥铂色琉璃眸,乍一看带着淡漠疏离,再一看……还是淡漠疏离。可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看了又看。
宛若高山上的雪莲,圣洁的让人不敢靠近。
大家也的确不敢靠近他。这男子所到之处,众人皆都自觉后退。
也不退太多,就是三丈左右的距离,然后个个垂手而立,就连那个一直哧溜哧溜吸着鼻涕的小娃娃都站的板直。
一个个都恭敬的不行。
郁青望着这位冰冷的跟雪人似得美男子,心道:“估计这位就是他们口中的先生了。”
果然,就见先前那大汉站在白衣男子身前三丈处,一改先前的豪放,跟个公婆面前的小媳妇似得,恭恭敬敬道:“暮先生。”
暮先生朝他微微颔首,算是做了回应,然后视线就落在了郁青……旁边的断臂上。
郁青视线也跟着移到那断臂上,心头咯噔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些不好。果不其然,就听那白衣男子道:“这条手臂……谁斩下的?”
声如其人,冷若冰霜。
视线也分别从郁青和少年身上扫过。
那眼神……
郁青尚还扶着少年肩膀的手紧了紧,张嘴要说话,哪知少年却抢先道:“是她斩下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郁青:“……?”
她眼中的震惊还没成形,就听少年又道:“所以你要抓就抓她好了,还请不要牵连无辜。”
一面说着,一面跳起来往旁边移开几步,一下子就跟郁青拉开了距离。
一副迫不及待地要跟她撇清关系的样子。
围观的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看不下去了,七嘴八舌讨伐少年道:
——喂喂你这小伙子怎么这样?你家娘子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
——对对对,这断臂的主人刺了你一剑,所以你家娘子才斩了那姑娘一条手臂,怎么能说跟你没关系?而且你们还是夫妻呢。
少年反唇相讥,冷笑道:“屁的夫妻!这娘们刚才都把老子卖了!这样的女子老子不稀罕!老子要休了她!”
这话可惹恼了那大汉,立马一脸鄙夷地斜了少年一眼,然后对白衣男子道:“暮先生您可千万别信了这小子鬼话……”
当即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连带着又把郁青“卖夫君”一事解释了一遍,生气道:“刚才要不是那小娘子护着他,还答应给暮先生您酿花蜜做赔偿我们大家伙早就趁他病要他命了!哪还轮到他蹦跶着要休妻!”
又冲人群喊道:“老胡头!你赶紧出来给人家小娘子证个清白,人家小娘子可都是为了救你才惹下的这等祸事!”
很快就有两个中年男子推着一个小老儿出来了。
正是先前那个被花灵月为难的小老儿。
白衣男子蹙眉,问他:“是这样的吗?”
老胡头扯着胡须,心虚道:“原则上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白衣男子若有所思地望向郁青。
不知是不是错觉,郁青觉得这位白衣男子在听完大家的阐述、并又在老胡头那里求证过后,再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