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仔细想了想,前师家主、前师家主母、师家老太爷以及前师家大管事接连逝世或是离开师家,说是巧合未免有些牵强。深一比较这四者相同之处,似乎就是对师奉十分熟悉。十岁出头,正是孩童长身体之时。
十三岁接管师家,按理说师奉怎么也不会换掉经验老练又对师家忠心耿耿的老管事,可他迫不及待地把老管事迁离出扬川,使我不禁有些怀疑那老管事是不是捏着师奉什么把柄。
这把柄困惑了我很久,直到某一日,我回想起上临城的那桩案子。圣人一直留意介的行踪,当已知晓那亲兄弟易容顶替身份的案子。若师奉并非前师家主的亲生子,那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
十岁孩童长开,相貌与家主主母皆不相似,引得家主怀疑,别无他法只得先下手为强,该杀的杀,该赶的赶,留下来的就只剩对前家主相貌不熟悉的了。为证实此想法,介又让线人追查二十余年前师奉的动作,果不其然,师家因着家主逝世之故曾换过一批丫鬟仆侍。”
刘介话到此处顿了顿,“师老太爷十余年前于道观病逝圣人已知,只是相似的是,那被迁出扬川的前师家老管事也病死在迁出的路上,不过后者鲜有人注意罢了。这便愈发证实介的猜测。师奉并非前师家主的亲生子,又有极大可能与越人勾结,那么有没有可能师奉的真实身份本就是越人?”
他这问一出,烛芳的呼吸都滞了瞬,看信的圣人直接捏皱了信,眼眸里涌动着锐怒,但还是冷静道,“你继续说。”
刘介顺着他的话,“最为熟悉前师家主的三人相继离世,师家宅内仆侍又清洗了一遍,宅内便只剩下了少不知事的师家小姐和,师奉的奶娘。这奶娘独独被留下,身份就昭然若揭——师奉是越人,从小被养在魏国难以控制,所以身边必要安插教导之人。
而从这解释看师家最近不安分的举动也十分通顺,本家在西地扬川,南连沂安,东吞钟离,北入上临——若非他们不是这么急躁早早地派了越人露面,说不得还真能叫他们瞒天过海。届时四方商为表,军为基,要围困魏王都就再容易不过。”
“他岂敢!”圣人不怒反笑,“师奉嫡子尚捏在孤手里。”
刘介不疾不徐,逐条缕析,“与霸业相比,骨肉之情大抵算不得什么。何况师奉这被推出来的定并非真正的幕后掌舵者,他也算是身不由己。再者,若嫡子也是假的呢?”
圣人放下信,捏着眉心,语气又低又沉,“师家必除,刻不容缓。”
一旁安静候着的国师这时开声,“圣人,不用查稳妥了再办?”
圣人冷笑一声,“单是图纸泄露一事便已是大罪,更别说他们还贪了南方盐业,就算师奉不是越人,也够叫他被诛百遍的了。”
“此言有理。”刘介笼着袖子点头,复问,“只是圣人总要给介一个证实猜测的机会。况且,若这猜测真的对了,圣人难道就不想知道那师奉在刘魏还有无其他党羽吗?”
圣人抬眸深深地看他一眼,“你想怎么做?”
刘介施然笑道,“自然是试。钟离、师家和越人三方都要试,如今师奉正前往骅琴,只剩越人。据我所知,越人朝觐队伍不出两日就要经过骅琴前往京师,若圣人能叫他们来钟离大宴一趟就更省事了。”
圣人没允他也没否他,只是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刘介静默许久,忽地道,“圣人曾想杀我。”
“孤并未派人追杀过你。”
“所以是‘曾’。”他毫不避讳地。
圣人就忽然笑了一声,“你很聪明,比阿姊还聪明。”直视他眼睛,“孤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阿姊为什么宁愿让孤陷入两难处境也要嫁给一个男人,明明孤才是与她相依为命十多年的人。你能告诉孤为什么吗?”
“圣人不若换个角度想一想,长公主扶持圣人十余年,从生到死只任性了那么一回。”
圣人托着腮似乎在回忆,“是啊,所以孤心软了。”诚实道,“叫你弱冠前不得回钟离家就是孤的意思,因为孤根本没打算要你活到二十岁。钟离掺了皇家血脉,必会势大震主,孤不可能不作为。可孤舍不得杀掉阿姊,就只好杀你了。只要钟离后继无这条血脉,过了阿姊这一辈就还是个老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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