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善的下马威。
囚徒的尸体缓缓倒地,大帐中刀光火光相映,在座者都面无表情。
气氛绷紧像快断开的弦,有人在这时鼓起掌。
“精彩。”
阿瑟亲王笑吟吟地,苍白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鼓着掌,指上的红宝石在火光中闪烁光芒。
“大君的刺客优秀得令人艳羡。”
在他走进大帐起,无数目光早已经落到他身上,观察着他脸上的任何变化。此时,观察他的人后背像被毒蛇爬过一般,升起一股阴冷的寒意。被处死的囚徒,是之前促成了这次合作,在乌勒内部最为支持与阿瑟亲王联合的将军。可怕的是,至始至终,阿瑟亲王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诧,更别提惊疑恐惧。
金帐首座的西乌勒统治者,卡图尔大君缓缓朝他举了一下牛角杯:“亲王殿下的来意我们都知道了,原本我们想派苏曼将军率兵与你协作。不过,你已经看到了……”
牛角杯朝地面的尸首一示意。
“他死了。”
“的确是个不幸的消息,”阿瑟亲王笑意不改,“一如圣特勒夫斯二世重新召集了医院骑士团,红白交织的旗帜已经重新升起,他们携带着火枪与巨炮——想来你们在不久前,都已经再次认识到它们的威力。”
他跨过地上的尸体,自若地在主人没有邀请的情况下,在客座上坐下。
几乎是在他坐下的瞬间,帐中的所有乌勒将军同时拔刀而起,黑衣侍从一抬手,不知以何种方式躲过搜查的袖箭齐齐瞄准首座的乌勒大君。
酒落青铜杯,声如冽石。
阿瑟亲王像草原人一样,屈膝而坐,手肘搁在腿上,为自己倒酒。那原本让他们下意识轻蔑的阴柔长相,在此时透出一种极度危险的诡异——来到这里的,不是固守准备的骑士,不是胆怯的懦夫,而是一个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疯子。他笑着抬头,朝所有人举杯:
“我亲爱的盟友们,不夺回你们的圣地吗?”
…………………………
教皇的舰队在医院骑士团的组织下集结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紧张而又诡异的气氛从天国之海扩散到赤海。新教皇圣特勒夫斯二世的目光,一会落在天国之海中部,一会落在赤海这边,偶尔也会朝更远的异教徒领域投去一会儿。
正如鲁特皇帝奥尔西斯说的那样,教皇的立场是暧昧的。
他将舰队集结起来,却迟迟没有宣布自己到底要加入哪一边。这给了雅格国王约翰六世一些希望,他的间谍和密探在教皇国内空前活跃起来。
贝尔莱德城。
“第一个进攻目标——”
两位年轻的统治者与他们各自带来的将军们做出了决意。
“森格莱岛。”
这一次联手对雅格开战,罗兰和鲁特选择主动对雅格王国发起进攻。联合行动之前,最重要的事便是敲定战争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作战目标。盟友作战需要顾忌的利益关系太多,目标的选定经过整整三天的激烈争执,这才达成共识。
森格莱岛。
它是雅格王国最远的一个殖民岛和军事基地。
森格莱岛拥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几乎所有在天国之海航线上进行贸易的人都无法忽略它。它位于天国之海海峡海域的最忠心,原属于罗兰帝国。十几年前罗兰输掉了海上战争后,被雅格王国夺走。“谁控制了森格莱岛,谁就控制了天国之海。”早在两百年前,着名的海军将领巴巴雷丁留下了这句名言。
在战争时期,森格莱岛能够成为雅格远征舰队的后方大本营,能够保卫雅格舰队的运输补给。在和平时期,驻扎在森格莱岛上的雅格船队,经手着整个天国海域最庞大复杂的奴隶贸易与非法交易,以岛屿上的军事城堡为后盾的船队还从事海盗活动,狩猎着辽阔海域上的商船。
如果说,玫瑰海峡是连接赤海与天国之海的咽喉,那么森格莱岛就是天国之海的心脏。
“诸神庇佑。”
命令由罗兰女王和鲁特皇帝共同签字之后,房间内的所有人都站起身。
将领们在高诵“诸神庇佑”时,神态肃穆认真。
能够被两位君王带领,参加战略会议的将军自然都不会是什么蠢货。然而,越是经验丰富的海军将领,越清楚海战的风险,越希望得到天意的庇佑。
海战的风险远远超过陆地战争。
大多时候,两个敌对国家的交锋,往往是双方在海湾之间互相寻觅,猎狗一样追逐着敌人的踪迹,突袭与劫掠才是常态。大规模的作战会被双方尽可能地避免,有太多因素影响战争了:洋流的变化,作战季节的短暂,后勤的事故……任何一个小小的微弱的劣势都可能使胜负在刹那间颠倒。
最细微的风向变化都能覆没一支舰队。[1]
与战争结果的不可预测性相对的,是一旦战败将带来的灾难性的影响。
最典型也最近的例子,莫过于罗兰帝国十几年前与雅格王国的那场战争。
舰队的覆没葬送了罗兰帝国统治两海的荣耀,将罗兰拖入了衰落和内战的深渊。而踏着它的血肉,雅格王国成为天国之海新的霸主,甚至可以逼迫艾德蒙三世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两种极端早就沉重的压力,堆叠在所有参与大规模海上战役的人。
——祈求神吧!因为我们的生死与荣耀决定于祂的怜悯!
“诸神庇佑我等。”
阿黛尔女王站直身,环顾所有人。
今天她的银发没有盘成发髻,也没有披散在肩膀上,只简单地束在脑后。和男士差别不大的骑装模糊了她的性别,现出一种中性的,逼人的俊美。
这句话由她说,远远要比奥尔西斯有说服力——“神佑女王”的名声世人皆知,去年八月的审判是得到教皇圣特勒夫斯二世所认可的“圣迹”。
开口之时,她的声音低沉有力,如同神谕。
在场的人就连鲁特帝国的将军神色间的凝重也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