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姚蛟是王珠养的面首,纵然姚蛟被捉拿有损王珠的面子,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王珠居然能这样子的不要脸?
这可是将那一张脸摔到地上去了,什么都不要的样儿。
莫非这姚蛟有什么别人不知晓的销魂手段,将王珠迷得神魂颠倒?
若非如此,韩飞流也是怀疑自个儿是听得错了。
可韩飞流非但没听说,王珠还慢悠悠的对紫枝补充几句:“紫枝,你再送个帖子,若要我人交给了贺兰知府,除非他能应承绝不将姚蛟交给别人,否则恐有些人仗势欺人,毁了我大夏律法。”
紫枝福了福,顿时也是应了。
韩飞流面色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不觉恨声说道:“九公主依仗皇族身份肆无忌惮,居然为了一个姚蛟?你身为大夏公主,那也是冰清玉洁,更代表那大夏皇族的颜面。公主比起旁人,更应该爱惜羽毛,爱护名声。难道九公主当真是想要声名尽毁?”
韩飞流出身寒微,靠着军功方才是有了如今的地位,自然也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然也见识了那些高门子弟,明明手无寸功,却能轻易得到官职。在韩飞流看来,所谓大夏权贵,明着瞧着光鲜亮丽,私底下是不知多污秽不堪。
可这些权贵再不堪,明面儿上却也是要讲那仁义道德,端起正人君子的架子。
好似王珠这般,明明白白不要脸的,确确实实倒是第一次给见识到了。
王珠嫣然一笑,她笑容虽不艳丽,却别有一番冰润风情。
“那就怪韩大人你没托生到皇后肚子里头。可能是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出身方才显得下贱。”
这般轻柔的言语仿若击中了韩飞流内心之中最为禁忌的角落,让韩飞流顿时蓦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死死盯住了王珠!
那双眼睛,更生生喷出火来。
韩飞流也不算吹嘘,他确实也是打过仗,杀过人的。
仗打得多了,身上自然不免添了些个杀伐之气,自然不免有些个骇人了。
然而王珠却恍若未闻,只是轻轻含笑。
“而我自然是天之骄女,十分幸运,又有福分,天生就该作威作福。韩大人,就算你心中有气,可不能学我方才摔杯子。这杯子是定窑的上等货色,一个都是五十两银子。韩大人清廉得穷酸,却也是赔不起的。”
一瞬间,韩飞流仿佛被毒蛇咬了一样子,身躯轻轻痉挛。
他官儿做得大了,所交际的也无不是兖州权贵。
他知道有些人恨自己,回到家中,骂自己自命清高,骂他是穷酸。
可是韩飞流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那些人,只敢偷偷的骂,见到韩飞流时候还不得毕恭毕敬。
这些人越压抑恨意,越强颜欢笑,那么韩飞流的内心就是会越发的快活,越发的高兴。
可他却没想到,王珠居然当面羞辱自己!
有些记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掉了,可是这一刻却不知为什么回荡在韩飞流的脑海之中。
那是他五岁初入韩府的时候,他只是个乡下的小男孩。
如今的韩飞流眼里,韩家不过是个商户。可是当年,韩家的富贵却足以让一个乡下的小孩儿神魂颠倒。
那天他跟父亲一并来到韩家,走了很远的路。
父亲对韩家的人点头哈腰,可韩家瞧着他们父子,却流露出嫌弃之色。
那时候韩飞流顾不得恨什么的,他没办法有多余的情绪,因为他很饿,非常非常的饿。
饿起来的感觉是什么呢?好似自己的胃部慢慢的被火烧一样,说不出的难受。这个五岁的乡下小男孩儿,眼睛都是冒着绿光了。
然后,他在韩家看到一碗饭,非常好的白米饭,里面还有菜或者肉之类。要知道在他家乡,唯独过年方才是有白米饭可以吃的。
他饿呀,非常非常的饿。韩飞流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是被人打一顿,就算被人指认是小偷,他也一定一定要吃这碗饭。
饥饿面前,这个小孩子是没有什么所谓的道德可言的。
那碗饭他不但吃了,还吃得非常的干净。
可随后他经历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打骂,而是韩家小姐天真困惑的嗓音。
“这是给大黄吃的,他怎么给吃了?”
而大黄,是韩家的一条狗。
如今,那种久违的,仿若被被人褪去衣衫,恶狠狠羞辱的感觉如今却也是再次涌上了心头!
很久很久,他都是没有这样子的感觉了。
犹记当时,大将军云暖阳握住他的手,柔和的说道:“英雄本就不为出身,出身卑贱也罢,高贵也罢,全凭自个儿的本事,不是什么门阀家世。就算出身皇族,其实与寻常百姓又有什么差别呢?只不过运气比咱们好些罢了。”
就因为这样子,他解开了自己的心结,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情早就已经是忘记了。
可是如今,在这个恶毒的,可恶的大夏公主面前,在王珠那漫不经心仿若打发叫花子一般的眼神面前,那种熟悉的羞耻感觉,顿时也是涌上了心头!
好久好久,都是没这样子的感觉了。
韩飞流慢慢的,慢慢的压下这股子心口的烦闷之意,恼恨之情。
暗中,韩飞流却悄然将手捏成拳头。
心知自己必定是不能动怒,否则岂非给了这纨绔公主的借口?
耳边却听着王珠冉冉一笑:“韩大人,你若没给什么事儿,我就不留你了。”
瞧着韩飞流铁青的面色,王珠心忖这个韩飞流还当真是善于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