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俊秀面孔,实在也是英挺可人,一双眼珠子黑漆漆的。
周围丫鬟无不觉得可惜,生得这般俊,可惜人是个傻的。
温氏死死的盯住了萧景的面容,那股子熟悉的,莫名的焦躁之意,顿时也是再次的在温氏心头翻腾。
萧景一笑,却不觉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母亲,我就是知晓,无论我要些什么,你一定是会给我的。”
照年龄算,萧景也合该早便成婚,可如今仍然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儿。
听到了母亲两个字,温氏蓦然一阵子心浮气躁,那软绵绵的脸颊上似乎要忍不住露出什么。
可看着萧景,温氏却也是生生将自己火气给压下去。
就在这时候,一名妙龄的丫鬟盈盈而来,容色娇艳:“萧夫人,我乃叶家的婢女,我家小姐有请。”
听到叶家的邀请,温氏也是不觉流露出那受宠若惊的神色。
叶家,是何等身份,却也是居然是邀约自己,当真是给予自个儿长长脸面。
叶灵犀眉宇眼波流转,轻轻拨动琴弦。
杨薰这个棋子是蠢了些,现在可不就是有另外可利用的?
她亲身动手,却也是嫌自个儿手脏了。
不过要对付王珠的人多得不能再多,她好生提点一二,却也不是十分有趣?
想到此处,叶灵犀眸光潋滟,眼底却不觉添了几分淡淡的光华。
王珠踏上了马车,墨柔正自在马车之中等候。
王珠轻扫了墨柔一眼:“你可知晓那朝凤为何会被算计之后,却偏生无可奈何?”
墨柔没有回答,隐隐猜测得到,却不敢回答。
王珠微微冷笑,如今墨柔该知晓自己并不是那等善心之人了吧。
可能墨柔只觉得眼熟,只觉得似曾相识,譬如她的姐姐,当初就是被这般指证疯癫,然后被生生拖曳下去。
也许触景生情,墨柔脸颊也白若冰雪。
王珠瞧着自己雪白水嫩的指尖儿,慢悠悠的说道:“我当然要试一试你说的话是真是假。那日这个美妾来我船舱之中闹过,虽然她身份卑微,可是我从没有小瞧那任何卑微之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暗中探察之下,方才知晓这美妾居然是杨二小姐悄然收留,并且有孕在身。”
“所以我托人给这位江叔叔带了个口信,只说自己初来兖州,孤苦无依,还被夫家的妾欺辱上门来。求他买通大夫,说这美妾并没有怀孕,一切都因为她染了癫狂之疾。我随行的御医,虽然肯帮我说话儿,可是到底没有兖州本地的名医说得令人信服。我初来贵地,又怎么会收买本地的名医呢?”
墨柔身躯轻轻发抖:“不错,江余这个畜生,他就是能做出此等事情。如今他这么样子帮公主,当年就是这般陷害我的姐姐安如意!”
她唇瓣轻颤,心中悲愤莫名。
王珠从袖中轻轻摸出了那一卷纸张:“之前我命你将当初之事巨细无遗的写在上面,你果然写得十分细致,连当初给安如意看诊的几名大夫名字都写在上面。可巧的是,今日来的大夫,其中有三位,就是当年给安如意看诊的人。”
今日能为她王珠说谎,栽赃一个妾室疯癫,当然也能帮江余栽赃别的人。
墨柔不觉抬头:“可是江余这畜生绝不会随意帮衬,公主初入兖州,就已经是落下把柄在他手中了。”
王珠不得不承认,墨柔心思敏捷,脑子也转得快。如今她身边宫女虽然也被调教得忠心耿耿,可是比之墨柔却也还是差了那么几分。
她将一枚枚镶嵌了宝石的指甲套儿轻轻的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随意晃一晃,顿时也是光彩辉煌。
有些事情,她不会回答墨柔的。那个朝凤,绝对不会是什么把柄,会很快被灭口的。可是这灭口的事情却不是她王珠来做,而是由杨炼代劳。
朝凤诋毁杨炼,杨炼必定不容。更何况跟随杨炼多年,朝凤多多少少也是会知晓些杨炼私密的事儿。
想到这里,王珠宛如清荷般秀润脸颊却也是不觉绽放冉冉笑容,轻柔无比的说道:“只是江家能为我所用,如此讨好,我为你申冤,又能有什么好处?”
墨柔听得心头一震,她一个孤女,所能给的又哪里比得上财大气粗的江家?
然而王珠诸般费心,瞧来也不像是要偏向江家的样子。
墨柔绞尽脑汁,方才说道:“民女所会的,不过是医术,我必定会殚精竭虑,为皇后娘娘瞧病。公主就算要我去死,我也愿意。”
王珠不觉微怔,轻轻看着墨柔:“安如意也死了七八年了吧,为了一个死人,你就这般费尽心思。”
墨柔没有说话,这就是情意,别说七八个年头,便算是十年二十年,那都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事情。
可些话儿,她对着王珠,却也是不太能说出口。
这些情意,对这位九公主,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王珠忽而又问:“安如意是如何死的,你可知晓?”
当初安如意是被判关入那疯人塔中,却并非处决,之后死因也是语焉不详。王珠翻阅卷宗,那也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以妻告夫,且是诬告,照着律令,我姐姐原本应当发配流放。那畜生却惺惺作态,说不过是因为姐姐有病,所以方才说出那些话儿。服刑流放却也是不必了,只锁入城中的疯人塔就是。此言更为他博得了贤德之名!要知晓,姐姐原本要将他置于死地的。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姐姐不肯让我上公堂,我假扮成个小子,就混在了人群里面。我看着姐姐大喊大叫,却是生生的被人拖下去。可别的人一个个的,更加认定她是个疯子!那时候我不敢出声,可是我已经发现,这个畜生是十分十分的可怕。可我总想着,只要姐姐没有死,总是会有希望的。”
“那江余其实命人到处寻我,我东躲西藏,过了三个多月,方才是到了疯人塔。可我看到,看到一个男人从关着我姐姐的地方出来。那人不是江余,是城中一个叫武三的无赖。我只觉得有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发生,却想也不敢多想。那天月亮白惨惨的,我悄悄的过去。姐姐的样子让我吓了一跳,她衣不蔽体,形容十分憔悴,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她吃力的告诉我,她这样子的弱女子,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那些世上最恶心的男子,都欺辱了她的身子。连最下贱的马夫与无赖,都能得逞兽欲。她说才来这里三天,她就想要死了,可却连死的机会都没有。江余那个畜生不肯让她去死,连根筷子都没留下。”
“其实没了清白,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救出姐姐,我们还是能相依为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不成的,真的做不到的。姐姐苦笑解开了她衣衫,她肩膀被一个生锈的铁链子拴住了,好像她是什么畜生一样。这铁链子却深埋地下,与镇塔铁兽用生铁汁浇筑在一起。那一天,我抱着她哭了好久好久,可是有什么法子了,我们没有用,那样子的无力。我十岁时候,姐姐送我一枚发钗,作为我生辰之礼,走的时候,我将那枚她送我的发钗留下来。”
那些最不堪的往事,如今一桩桩的浮起在墨柔的脑海里,让墨柔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她终于崩溃也似,扑住了哇哇大哭,这些年来,这些事情就好像梦魇一般缠绕在墨柔心中。
日日夜夜的,都是让墨柔不得解脱。
而王珠只是淡淡的瞧着,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