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从衣服堆里探出个小脑袋来,大眼睛黑亮,盯着苏清衍,像是无声的质问。
苏清衍低垂着眼眸,密长的睫毛掩下来,沉沉静静的站在床前,脸色平静,有些乖巧和委屈的模样,重复了一句,“真的是……人太多了。”
时玖也不知道怎么会看出他这副诚心认错,但又开不了口的模样竟有些委屈巴巴的,明明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自修行后,这个问题也越发严重。”他真的在极力的解释了。
时玖心里又软了,苏清衍这样的人,认真跟你解释的时候,任是谁……也再生不了气了。
她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说点什么,勾了勾他的衣摆,摇了摇,问道:“那这十年,你也没有认不出我来啊?”
“言虚峰只有我们两个。”苏清衍回得倒快。
时玖也是下意识的道:“还有归墟老祖啊?”
苏清衍一顿,有些无奈的道:“他是男的,有胡子。”
“……”时玖噎住了,“好吧。”
“那这件事,我就当原谅你了。”时玖哼了一声,“以后可不能再认不出我来了。”
苏清衍认真的点了点头,“我记得你的声音。”
时玖又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子太过璀璨,像是会灼人一般,她忙低下了头,嘀咕了一句,“难怪我叫你的时候,把药汁抹在你身上,你也没反抗。”
原是那时候认出她来了。
时玖只觉得自己没出息,想到因为是她,所以就算抹他一袖子的药汁,他也受着,之前有多气恼委屈,此刻心里就有多甜滋滋的。
话都说开了,苏清衍还是站着不动,时玖疑惑的盯着他,“还站着干什么?我要睡觉了。”
苏清衍欲言又止,可看着时玖,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微微启唇道:“刚才……”
他一开口时玖就觉得不好,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这样忘记了不好吗?好不容易岔开了话题,他又非说出来,尴尬不尴尬?
捡起床边一个香包就砸了过去,“不准说,赶紧出去!”
苏清衍懵了一下,话卡在了喉咙间,然后看时玖将小身子又藏在了衣服里,一副不听不听的样子,他也只好转身离开了。
他刚走出门,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时玖整个狐狸才放松了下来,长长的出了口气,手脚无力,浑身发软……
她没有再变成人形,只是团着自己的衣服,将自己埋在了衣服里,嘀咕道:“我都已经忘记了这事了,非要提非要提!”
这会儿一想起来,真是又羞又恼又恨自己蠢,这几年一直是人身,很久没有变回过原身了,所以一时发现苏清衍下水的时候,就直接懵了,脑袋里什么都想不到了。
要是早变成狐狸身,就不会这么尴尬了啊!
更不会……一想到这,时玖哪怕是狐狸,都觉得脑袋快要冒烟了,肩膀上火烧了一样,明明只是一触既离,却偏偏那触感就像到现在都还粘在肩膀上一样。
“啊啊啊啊……”时玖不断的哀嚎,小爪子刨着被子,恨不得将被子都撕烂了嚼碎了再狠狠的吐出去。
就这么一整天,时玖都没有勇气踏出她的小房间。
苏清衍也没来找她,而是趁着月色,上了石洞之中,朝那满是酒气的石室轻轻行了一礼,低声道:“冰风落玉现世,明日我便启程去腐蚀之海,封印凶兽穷奇。”
石室之中一片寂静。
苏清衍好像也并没有要等回答,淡淡的说完,淡淡的转身。
正要离开的时候,归墟老祖的声音传来,“我若告诉你,你此去大凶,性命不保,你待如何?”
苏清衍脸色平静,手中握着那一管晶莹剔透的玉箫,他低眼看了一眼,轻声道:“若将自己困在这言虚锋,才能保万年安稳,那我宁愿只活这二十六年。”
归墟老祖沉默了一瞬,“你知道了。”
苏清衍元婴期的修为,竟已经能感悟天道规则,窥探到自己的命运。
他就是一个早夭之命,天煞孤星,克父母亲友。
如何活到这二十几岁,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冥冥之中,好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可若他要保命,就只能待在这言虚锋半步不出,这不仅是逃避,更是囚禁了自身。
更何况,人之所以求证大道,为的到底是什么?
有人为长生不老,有人为自在逍遥,有人为权、为利,也为了无上的力量。
而苏清衍很简单,只为了明心证道。
所以将自己囚禁起来,便是长生,又有什么意思。
若能明心证道,便是地狱深渊也皆可去得,短短二十六载,已经足够。
苏清衍不再说话,归墟老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你那小狐狸去,你们二人命运牵连,说不定,有她在,还有一线生机。”
他没有答话,只是转身离开。
他回来小竹屋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了,时玖的屋子里灯都没点起来,整个小院黑乎乎的一片安静。
苏清衍轻声走了过去,也没有敲门,只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洗澡这事,一人看一眼,亲妈绝对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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