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他沉默不语。

书辞抿了抿唇:“好吧,其实是四五岁。”

“你现在多大?”他问。

“十五。”末了又补上一句,“就快十六了。”

沈怿没什么情绪地颔了颔首:“这么说十年了。”

“才短短十年嘛。”书辞宽慰他,“路是死的,又不会自己跑,我记得这附近是有个小木屋,以前山里有很多野物,不少猎户上山打猎就是在那儿过的夜,现在不知还在不在。”

有平坦的大道不走非得抄小路,明明太阳落山前就能赶到镇上歇脚,如今天都快黑了还在山里头转悠。

沈怿跟在她身后,说毫无怨言是假的,不过看到难得有件事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至于再那么低落,也就没多说什么。

山道崎岖缭乱,走不尽的拐角爬不完的坡,总算在天黑尽之前瞧见了传说中的小木屋。

“有了!”书辞欣喜地朝他招呼。

两人拨开草丛艰难地走过去。

小木屋果真很对得起它这个年岁,不仅四面漏风,而且连门都没有,只一个旧布帘挂在上面,瞧着甚是凄惨。

里面的陈设自不用说,看得出已许久没人居住了,桌椅上遍生苔藓,墙壁布满灰层,幸而角落里那堆稻草还算干净。

沈怿抱着臂环顾了一圈,觉得可能刑部大牢的环境应该都比这里要好。

与他相比,书辞倒显得从容得多,利索地把干草抱来铺到草席上,厚厚的叠了好几层。

这屋中虽然简陋,好在能用的东西不少,很快生起了火,两人便围着取暖。

第二十五章

“你确定你能找到路?”

书辞翻出一个铁锅子烧热水喝, 闻言依旧是一脸自信, “你看我不是找着这间木屋了么,那就说明我们并未走错, 放心好了。”

已经是四月底, 夜里不算太凉,她窸窸窣窣地把包袱里的葱油饼掏出来放在火上烤,一口一口吃得有滋有味。

沈怿坐在她对面, 目光冷淡:“好吃么?”

她颔首说:“还行。”

“你就不分我半个?”

书辞颦起眉来看他, 打量了一会儿自己这块饼,最后避开咬过的地方, 小心翼翼撕下一半递过去。

沈怿拿在手里,自鼻腔中挤出一声轻笑:“你还就真的只给半个?”

“我总共才买了两个。”书辞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剩下一个得留着明天早上吃的。亏得我聪明,中午买了饼, 要不然现在得饿着肚子等天亮了。”

沈怿甚是怀疑地睇她:“你该不是早就知道会迷路,所以才提前准备干粮的吧?”

这么尴尬的话题,书辞自然避开不谈:“吃你的吧, 那么多话。”

一张饼禁不住几口咬很快便没了,两人只能凑合着喝点热水, 墙头其实挂了块风干的肉脯, 但年深日久实在不知道能不能下口,权衡之下书辞还是又将它放了回去。

“你这是打算和我一起去南山镇么?”她转身在火堆边坐下。“不回家了?”

他说不急, “送你到镇上我再走。”

闻言,书辞淡淡一笑:“你这人心眼倒是不坏……不怕家里人担心?”

“家里人?”沈怿忽然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调哼了一下, “我家里,没什么人。”

对于他的事所知甚少,话题既然起了头就忍不住问下去:“一个人也没有?爹,娘,你媳妇,你儿子?”

他想了想,“有个哥哥和弟弟,还有几个已经出嫁的姐姐,都不熟。”

“有兄弟有姊妹,那还挺热闹的。”

一向不喜欢对朋友的私事刨根问底,她寥寥几句便点到为止,没再细谈下去。

走了一天的路,此刻已是身心疲倦,书辞没睡过稻草,躺在上面竟觉得比想象中舒适许多,不多时就睡熟了。

干柴烧得哔啵作响,沈怿倚在墙边,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跳跃的火光,在这片明黄的颜色里仿佛能看见延春殿内经年垂挂着的帐幔。

窗外的廊椅下是一口小池,池边种着西南特有的山茶花,那个女人就靠在上面看花、看鱼,看四季交替,时常这么一坐就是一整天。

时间太久了,甚至已想不起她的相貌。

只记得,她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抱着他一块儿看。

然而他很难回忆起有几次是她心情好的时候。

眼前的光芒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风声里夹杂着山中独有的虫鸣声,异常的寂静……

恍惚间,他站在了殿阁的青砖上。

脚下是散落的茶花花瓣,啪的一声,修长的五指从脸上甩过。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娘!”

还是看不清她的模样,视线里只有厚重繁复的宫装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