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言书月被瞧得莫名心虚,不自觉把头低了下去。

“小姐小姐,药好了。”

紫玉端着碗进来,因为烫,她先搁在桌上,两手去捏耳垂。言书月见状,忙起身,“我来。”

“诶。”紫玉提醒道,“大小姐,你小心烫手。”

她舀了一勺在唇下吹凉,试过温度之后才去喂书辞,“咱们俩可真有意思,你看,我病了你照顾我,你病了我就来照顾你了。”

想说些趣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惜腹中没有存货,言书月绞尽脑汁,半天还是无果。

书辞喝了几口药,突然问:“外面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言书月和紫玉对视一眼,忙否认:“大概……是刘婶和刘叔吧,他们两口子爱吵,你知道的。”

汤匙送到了唇边,书辞并未张口,就那么呆呆地坐了许久,像是明白了什么,摆摆手说不喝了,掀开被子下床。

言书月不禁诧异:“你病还没好,这时候起床作甚么?”

“没事,我出去一下。”书辞穿上鞋,“你们别跟着。”

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她一张脸由于发烧而通红,嘴唇白得没有血色。书辞扶着墙走到正房外,尚未进门,已经听到里面的声音。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陈氏支着肘,手摁在眉心上,止不住的叹气。

言则站在旁边劝她:“这种事谁料得准,你也不能怪人家。”

“可我都和那边说好了,镇国将军夫人啊,那可是!”她两手一拍,摊开,“一会儿你叫我如何解释?”

“能怎么解释。”言则觉得她是小题大做,“你实话实说不就得了,都吃五谷杂粮,还不让人生病是怎么的?”

“你想得太简单了。咱们托人做的媒,对方特地摆宴席招待,结果我们临行前推病了不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陈氏耐着性子和他讲道理,“人家只会认为我们摆架子,找借口,故意抬高姑娘的身价。”

“你……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难不成让孩子带病去么?”

“你冲我凶什么?我也没说非得让她去不可,我自己发发脾气不行吗?”

……

书辞听到这里,提起裙摆,抬脚往里走。

所有的争吵都在她进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言则和陈氏同时看了过来,脸上神情各异。

言则想上前搀扶,却被书辞轻轻推开。

她双唇轻颤,目光定定地凝视着陈氏,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问道:“在你心里,我的命,还比不过一次赴宴,是么?”

闻言,她愣了愣,随后也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身边,“你以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陈氏对上她的视线,“这次去赴宴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你说谎。”书辞拧紧眉头看她,“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我为了我自己?”陈氏紧紧抿了一下唇,“给你说这个媒,我花了多少工夫,你说我为了我自己?”

饶是出声已经很艰难,她仍不顾虚弱地开口:“姐姐病了,你就可以没日没夜地守着她,照顾她;姐姐无论做错什么事,你都不忍心惩罚。可换成是我,就连生病,你也不在乎。我就问你一句,如果今天出这种事的是我姐姐,你会生气么?”

见她骤然语塞。书辞平静而又残忍地质问:“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会无动于衷?”

陈氏被她最后这一句怔住,身形险些不稳。

空气里是一片死寂。

哪怕心中有千言万语,言则此刻却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书辞漠然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走出门。

都听到房内的声音,院子里噤若寒蝉。毕竟那么多年了,从未见过二小姐对夫人发火。

言莫由紫玉牵着,站在一旁低低唤道:“二姐……”

言书月跑过来,刚拉住她的手,书辞却停住脚,猛地甩开。

“还有你。”她抬起眼皮,即便气若游丝,语气却寒彻骨髓,“你是我姐姐,你又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那口气堵在心口,仿佛压了块巨石般难受,她冷冷道,“从小到大,我替你挨了多少次骂,你数过吗?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

人唯有气急了,说出来的才会是心里话,言书月从没有听过她的心里话,一时间触电般惊愕,无比尴尬又无比歉疚,讪讪地收回了手。

将她眼底里的那丝凄凉抛之脑后,书辞冷漠地抆肩过去,走出那扇斑驳老旧的大门,走出树叶交织的胡同。

天际厚厚的云层中隐隐有电光暗闪,像是长久以来堆积在胸腔里的阴霾,随着雷声,突然之间,公诸于世。

第二十三章

雨是在接近黄昏的时候落下来的。

沉寂的天空被惊雷劈碎, 倾盆大雨降临人间。

她走在街上, 雨劈头盖脸地打在周身,寒气无孔不入, 漫漫长街被水汽氤氲, 躲雨的人们踏着泥泞从旁边经过,与她逆向而行。

书辞沿着这条路走,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瞧着眼前千篇一律的人和千篇一律的景, 打心底里生出无尽的荒凉。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处,甚至想不起这条道通往什么地方。

水珠串成线, 丝丝缕缕从房檐上往下坠,沈怿站在那柄竹骨油布伞下,看见对面的人在雨里缓缓走着,她衣裳早被水浸透, 目光无神的注视着前方,饶是雨点砸得噼里啪啦作响,却也无知无觉。

他眉头渐渐拧起, 视线一路追随,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水雾里的刹那, 转身将随从手中的伞夺了过来。

冰凉的湿衣贴在肌肤上, 因为含了水,要比平时重上几倍, 书辞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就在此刻, 有人大力扣上她手腕,一把将她拽得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