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句话时,语气丝毫没有起伏,只是例行问候。
黄玲慌了神,手一松,汤洒在了地上,碗跟地面进行了亲密接触,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沈舒苒望着衣服上的汤汁,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她没有吭声。好在这汤并不烫,而是温的。
“没事,我再给你盛一碗,黄同志,这次你可千万要端住了。”沈舒苒冷着声道。
黄玲本想解释,可她没法解释,以前找茬找的多了,周围人见了,都以为她这人又一次的固态萌发。
赵主任排在黄玲的后面,她的腿上满是泥土,随后表情严肃道:“黄同志,不想喝可以不喝,都干了这么多天的农活,你竟还是这般的娇气,连一碗汤都端不住。”
黄玲听了,心里委屈,红着眼眶喊到:“我不喝了!”
她刚说完便跑了,任谁都能看出来,黄玲这是在跟赵主任呕气。
这倒是把赵主任气的不轻,她不过是说了黄玲几句,这人反倒好,又是哭又是不吃饭的。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在欺负人。
沈舒苒冷眼旁观,爱喝不喝,不喝刚好省了。她用布子将身上的汤汁抆了抆,然后继续给大家盛汤喝。
黄玲一口气跑到了后山坡上,她坐在草地上,呜呜的哭着。她甚至开始后悔,后悔离开香港来到了这里。
刘大哥根本就不理她,明明以前,他们还经常聊天,讨论一些知识。
这都怪沈舒苒!那个女人没出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自从她来了延安,刘大哥就跟着了魔一般,成日里去找她。
哪怕是知道这个女人结过婚,还大着肚子,刘大哥也丝毫不介意,一如既往的去追求她。
黄玲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比不上,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黄同志,别哭了,这个给你。”
黄玲抬头,看见一穿着军装的男人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帕。她用手接过,带着哭腔道了谢。
“我刚才远远的看你哭着跑了,不过是一碗汤,不至于如此。”石林坐在她身旁安慰道。
黄玲反驳道:“赵主任因为一碗汤那样说我,所有人都冲着我指指点点,我受不。”
石林眼神微闪,劝她道:“你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该知道,它并不好走。”
说完后,石林叹了口气。黄玲用帕子抆干眼泪,突然对他有些好奇。
“你叹什么气,我听别人说,你是这的政治部干事,前途大好。”黄玲问道。
石林笑着摇了摇头:“我以前是上海大学的学生,当时年纪小,凭着一腔热血就跑出来闹革,命。”
“我总觉得,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包括家人,包括读书。为了闹革,命,我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学业,间接的抛弃了父母,满心憧憬的来到这里。”
黄玲认真的听着,恍惚间看到了那个,抛弃一切来到这里的自己。
她又何尝不是放弃了学业跟父母,这样一想,黄玲仿佛有些理解他了。
石林见她上钩,伸出一双手来对她说:“瞧瞧我的这双手,我以前在上海是,从未做过农活。来到这以后,种地,翻田,挑粪,犁地,喂猪。我将这些没有做过的事情,通通都体验了一遍。”
黄玲好奇的去瞧,只见石林的那双手又干又糙,看着就是一双干活的手。
“……那你为何不离开?”黄玲忍不住问道。
石林苦笑一声,落寞道:“我从家出来时,曾赌过誓,说要干出一番事业来。现在……我又怎么好意思就这样回去。”
黄玲安慰他道:“石同志,我和你一样,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我也不想就这样回去,要回去的话,至少要跟刘大哥一起回。我喜欢他许多年,来延安也是为了他,我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石林顺着她的话说道:“黄同志,我真心的祝福你能成功。以后若是遇见了什么困难,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我看见了你,就想到了家中的妹妹,你也可以把我当作兄长。”
经过这次谈话,黄玲心里不由得与他亲近许多,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感动不已。
石林在她走后,嗤笑一声,这样的人,还真是好哄。不过三言两语,便动摇了。这样也好,以后控制起来也更方便。
只要她有弱点,一切便都好说。石林站在山坡上,四处静悄悄的,他点燃一根卷烟,猛吸了几口,手法熟练。
山下是正在干活的人群,从这个角度望去,如同一只只渺小的蚂蚁。
石林抽完了最后一口烟,随后,将烟头扔到山下,他该继续去干活了。
“石队长,你刚才追着那娇小姐过去,她怎么样了?”旁边的人问道。
娇小姐是大家这两天私下给黄玲取得称呼,自从黄玲参加了春耕,不会干能理解。别人教她也不认真学,总是满脸的嫌弃。
每次下田,都跟快要了她的命似的。插个秧也将秧苗插的东倒西歪,黄玲在前面自顾自的插着,别人还得跟到她屁股后面收拾残局。
每个小队都是有任务指标的,要在规定时间内帮助老百姓完成春耕任务。除此之外,还有组织自己的地也要进行春耕。
时间紧,任务重。出了这样一个害群之马,大家心里自然是不痛快,背地里都喊她娇小姐。
“哭了一场,现在好多了。”石林无奈道。
“她还有脸哭!你瞧瞧她这种的地,我们小队摊上她,才是真该哭。”
石林听着,也不去应和,反而一心一意的种着地。这是他第二年参与春耕任务,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
“我在把秧苗插一遍,她也是第一次种地,没什么经验。我们大家都是一个分队的人,要团结。”
黄玲哭够了,下午又来了。她依旧咬着牙,下了田。
同小队的都不跟她说话,石林朝她笑笑,安慰了两句,又分给了她一些简单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