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阴沉昏暗,桌上的桐油灯里只摇曳着豆大的火苗。
沁娘匍匐跪着,向立在跟前的黑衣人道:“属下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将谭仕铭经营忘忧草一事告知若宁,不日她定会通知林知府的。”
“此事你做得很好,切记不要暴露了你我的身份。”
“属下谨记主子之命。”
语毕,黑衣人便从窗外飞身出去,卷起轻纱微微晃动,夜风涤荡而入。
第二天,若兰站在锦绣阁前,两手交叠小声对若宁说:“阿姐,你真要这么做吗,为何不直接跟姐夫说呢?”
若宁绞着手帕纠结道:“我也不想对夫君再作隐瞒,只是沁娘再三嘱托,莫要将我与她熟识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哪怕夫君也不行。阿兰,你要为我保守秘密才是。”
“好吧,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就按阿姐说的办吧。”
二人一前一后提裙上到锦绣阁三楼的雅间,这里是扬州城豪门富户家的夫人小姐们聚会的场所,每逢初一十五此处便会热闹非凡,众多美妇贵女来此弹琴会诗,切磋舞艺,交流茶艺服饰刺绣之类,没有倾城之姿或者一技之长便不会被邀请。若宁擅长舞蹈诗赋,又时常琢磨些时兴的服饰花样,深得豪门女眷的喜爱,是锦绣阁的头号座上客。而在若兰看来,这里最大的裨益之处是不要钱,还免费供应茶水果点,这是锦绣阁积聚名气招揽生意的一个噱头。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锦绣阁外停满了各式各样富丽堂皇镶金嵌银的骏马华车,一个个打扮艳丽的女眷应邀到来。
众人见来了个生面孔,都纷纷朝他们姐妹这边看过来,若宁起身向众人介绍道:“这是舍妹若兰,她听闻来这里的诸位姐妹都是芳华绝世德艺双馨,就缠着我带她来长长见识,顺便向各位姐妹学习一二。”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我看着这若兰姑娘明眸善睐,透着一股水灵劲儿,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坯子啊。”众女眷听罢纷纷点头赞同。
“光是生得美貌就能来这锦绣阁,岂不落俗于那烟花巷的莺莺燕燕之流,不知这若兰妹妹可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长,也好展示一下让姐妹们开开眼啊。”这说话之人是林府二夫人的娘家侄女王思瑶,尤擅跳舞作诗,他家是扬州城仅次于谭家的富豪。
听到挑衅的话语,若兰向阿姐点了点头,就起身来到室内中间的空地上,捻起披帛向众人施了一礼,谦恭道:“若兰见识浅陋,不及各位貌美聪慧的姐姐们那般多才多艺,我只会粗劣跳得几曲采茶小调,若是各位姐姐不嫌弃,若兰就献丑了。”
琴声渐起,若兰随着韵律翩迁起舞,碧裙素靥盈人姿,轻歌曼舞动婀娜。众女眷皆交头接耳点头赞叹,唯独坐在中间的王思瑶从鼻腔里冷哼出一丝不屑。
一曲将罢,若兰突然脚下一滑,哎呀一声侧倒在地上,众人见状皆惊讶着过去搀扶安慰一二。
这厢早已退出人围的若宁立在窗边,迅速从广袖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密信飞镖和弹弓,将飞镖用弹弓弹射出去,那飞镖便如长了眼睛一样敏捷地飞出去,稳稳钉在了林府那座莲花庭院的木柱上。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简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
这个速度和距离,是若宁在心里计算好了的,锦绣阁三楼的左窗遥遥对着挽宁苑后面的莲池庭院,那里此时空无一人,飞镖掠过也不会误伤人。
左窗旁边有一只景泰蓝青瓷大花瓶遮掩,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若宁,她将一切整理妥当之后便拢了拢广袖,镇定自若地走到若兰旁边询问她的伤势,又接过丫鬟送来的药酒帮她揉在伤处。
若兰与阿姐对视一眼,随即向众人一脸歉疚道:“都是若兰不好,扫了各位姐姐们的雅兴了。”
旁边递上香茗的通判夫人素琴关切道:“若兰姑娘这是哪里的话,你跳这倾城之舞本就是为了让大家一乐,现下你扭伤了脚,我等心疼都来不及,怎能责怪于你呢。”她把茶放在若兰手中,又继续道:“不知姑娘方才唱的是什么曲子,我听着只觉清丽脱俗若空谷幽兰,宛如天籁之音。”
若兰会心一笑,“回这位姐姐的话,此曲是由我们乡里的采茶小调改编而来,阿姐填的词姐夫谱的曲,我只管哼唱便是。”
人群中有一人欢笑应到:“这江家姐妹真是蕙质兰心,才艺出众,这若兰姑娘的嗓音,依我看连那百灵鸟也不及她半分灵动。”
正在谈笑间,锦绣阁的老板引着一位特别的客人前来。若宁见状忙起身问道:“夫君怎么来了?”
林昱不经意地将屋内环视一圈,温柔对她笑道:“今日风大,娘子的披风忘记拿了,为夫恐你回府之时见风受凉,特地为你送来。”
他负在身后的手摩挲着那支飞镖,说是飞镖,倒像是用一只短簪改制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