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从进门起就一直哭,哭到后来就傻傻地发呆,胤禩守在母亲身边一直不说话,妻子怎么自责请罪,他都无动于衷,直到天色将黑时,他们不得不离宫,他才起身对妻子道:“我们走吧,明日再来侍奉额娘,我若是不得空,你就进来守着。事已至此,你初心没有恶意,我怪你做什么,便是皇阿玛问下来,我也还是那句话。”
榻上半睡半醒的良妃听得这句话,听到他们走开的脚步声,稍稍睁开眼,看见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一丝涟漪从她心里划过,可仅仅是一瞬,快得连她自己都没来得及察觉。而一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勾起笑容,可这笑容却像从阴曹地府来,不是狰狞的吓人,而是仿佛没有灵魂,她的心神不知散去了何处。
天色渐黑,紫禁城静下来了,谁也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事,明明只是太子被废,怎么突然又牵扯上这么多阿哥,皇家这一下动荡来得莫名其妙,不到最后一刻,只怕都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哥所里,太医又来给十四阿哥诊治,他肩膀脱臼的伤,跪了半天膝盖的伤,都不能耽搁。折腾半天,他不耐烦地终于等到太医离去,想伸手把衣服穿上,胳膊又够不着,只看到妻子在眼前晃来晃去,不禁恼怒地说:“你就不知道来搭把手吗?”
完颜氏见他这样,走上前重重地拽了一下衣襟给他穿上,胤禵吃痛呲牙咧嘴地骂道:“你疯了,要弄死我?”
完颜氏怒道:“你才疯了呢,你今天是不是早膳吃多猪油蒙了心了,那样的场面下,你冲出去做什么?把皇阿玛气成那个样子,本来是别人的错,现在全变成你的错了,额娘该多生气多伤心,往后我怎么去见她,我又怎么在妯娌间抬起头?”
十四哼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这几年那么辛苦地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你在宫里安逸享乐,你可知道我在忙什么?”
完颜氏却冷笑,在丈夫额头上点了一指头:“我蠢?我妇道人家?胤禵,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你不就是想做皇帝,不就是不想输给你那些哥哥们吗?”
胤禵一怔,醒过神赶紧朝门外看看,转回头呵斥妻子:“胡说八道什么,你再胡说,小心我收拾你。”
完颜氏道:“你倒是动我一手指试试啊?”
胤禵怒极扬了手,可终究打不下去,他也不是那没用的只会在家打女人的孬种,就是气不过妻子不能体贴他,他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被肯定,所有人都当他孩子,就连自己的老婆,都用那种眼光看待他。
可今天额娘那一巴掌没打下来,却反而把他镇住了,他长这么大,好像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地被额娘否定什么,到现在他都希望,母亲那一巴掌能扇下来。
“你不要胡说八道,你也知道八哥现在的麻烦,随便一句话,都会要了你的小命的。”胤禵想要唬住妻子,可又不想对她多说什么,别过脸不再看他,自己拉扯着把衣裳穿好。
可完颜氏却绕到丈夫面前,正色道:“我是妇道人家,见识短,不敢和你比。你有抱负有雄心,我不拦着你,将来你成了气候,我脸上也有光。可是,陪你在宫里这么多年,我光是看也看明白了,胤禵我告诉你,皇阿玛喜欢额娘什么,就喜欢她光明磊落一辈子堂堂正正,你若想谋前程,就别算计耍阴招,不然皇阿玛下次,指不定真的拿刀来劈了你。”
胤禵浑身一震,盯着妻子一言不发,完颜氏长叹道:“怪不得总有人说,聪明反被聪明误,咱们可是在紫禁城里住着,你出出进进谋划什么,当真没人知道吗?我是你枕边人,哪怕你半个字不对我说,我也知道你想什么。你是额娘生额娘养的,她会不懂你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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