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转身,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茶,打开盖子就是熟悉的香气,香甜的茶汤饮下后,才舒口气问:“蜜枣茶?”
岚琪颔首笑:“就要入秋了。”
玄烨道:“可惜朕没能和你一道在承德度夏,孩子可安好?”
“一切都好,佟贵妃惦念太后和皇上,就让臣妾们一道回来了。”岚琪道,“这个夏天皇上辛苦了,入秋后气候宜人,还请好生安歇,养一养气血肝火。”
玄烨点头,问她:“我们去园子还是去瀛台。”
“要出门?”
“是啊,要出门吗?”可玄烨却反问自己,而后将殿阁上下打量一番,转身往内殿去,岚琪将茶碗递给环春,自己跟进来,见玄烨走到桌案前,那里堆着无数的折子,今天似乎没让梁公公打理,横七竖八地摆得一团乱。
可皇帝却敏锐地从里头抽出一本,冲岚琪晃了晃说,“你猜猜,是讲什么的?”
岚琪摇头,不言语。
玄烨道:“劝朕为江山社稷考虑,废除太子。”
岚琪一惊,但依旧不言语。
玄烨又道:“你不奇怪,为什么今晚朕把你接过来,却没有到永和宫去?”
她心中有答案,在看到他狼吞虎咽吃饭时,心里就有了答案。玄烨是怕离开干清宫吧,就像他当初说,怕自己若不做个勤勉的皇帝,龙椅就会动摇就会坐不住,此时此刻,他在害怕,一旦离开了干清宫,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于是他刚刚说要去瀛台或畅春园住,突然又反问他自己是不是要出门。
可这些话,岚琪不能说,她轻轻摇头,温柔地望着他。
玄烨也没有说出口,而是坐定在桌案前,看着凌乱的奏折说:“你在边上歇会儿吧,朕看过这些折子,就来和你说话。”
岚琪福身称是,可转身走开没几步,突然又折回来,她太心疼这个人,实在不愿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和无数的奏折作伴。走上前拿下他手中的御批,牢牢扶着胳膊,似纠缠一般说:“我才回来呢,你就舍得丢下我一个人,陪陪我可好?”
烛光闪烁,皇帝眼中仿佛有什么晶莹之物在晃动,缓缓起身被岚琪拉着往外走,岚琪说:“夜空像水洗过一般清明,臣妾还想和皇上一道赏星。”
走到门外时,岚琪更嗔怪梁总管:“真是越来越会当差,万岁爷桌上堆得乱七八糟,你眼睛里看不见是不是?”
玄烨看着梁公公跑进去要动那些东西,脸上露出不安的情绪,却听得耳边一声温柔的话:“看什么呀,眼不见心不烦。”
皇城之外,一场暴雨将京城接到冲刷得干干净净,四贝勒府门前有许多树叶花卉被打落,四福晋是最要门庭干净的人,底下奴才连夜掌着灯笼清扫,刷刷声不绝于耳,长街上却是轻轻落落,连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四阿哥从三四月以来,就几乎不与什么人往来,每日办完了差事就在家里歇着,安静得不得了,直到恭亲王、裕亲王的事出了后,才见他出门,但赫舍里一族倒台的事,家里都没听四阿哥提半句。
此刻夜渐深,书房里灯火通明,侧福晋过来打了一眼,对身边侍女叹息道:“我又不是福晋,怎么好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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