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宸笑道:“你以为四哥在额娘的眼里就是大人了?大概天底下做父母的看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胤禵不服气:“那我也不想总被额娘当小孩子。”
“不就是能不能随意出宫的事么,我替你去问额娘可好,若是短时间住的就别节外生枝,万一不巧住久了,让额娘通融通融也不难。”温宸起身来,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弟弟赶紧给搀扶住,她嘿嘿笑着,“有弟弟就是好,我常对你姐夫说,可别欺负我,我家里有兄弟呢。”
十四笑道:“姐夫那么好,怎会欺负姐姐?”
温宸的笑容却稍稍淡了,叹息道:“我们是很好,可我曾经也以为舜安颜哥哥同样是最好的,到头来……”
胤禵恼道:“提他做什么,听说四哥揍了他一顿,这是我见过四哥干得最漂亮的事,下回我见了,我也要揍他。”
温宸赶紧拦着弟弟,劝他不许胡闹,又吓唬他说不替他去跟额娘说情往后给他自由出入宫廷的权利,胤禵这才老实了,小心翼翼把姐姐送回永和宫门前,自己则不好意思见母亲,一溜烟儿地跑了。
绿珠等了好一会儿,见阿哥公主一道来,可还没跟十四阿哥说上话,小主子就跑了,她笑着搀扶公主进门,说道:“还是公主眼神好,真是十四阿哥在那里呢。”
待到了娘娘面前,岚琪听绿珠说十四在门外头徘徊,小宸儿玩笑说:“那小家伙逃学,我把他骂回去了,额娘别再说他了,人家要成家了,脸皮薄了。”
岚琪嗔怪:“脸皮薄还好意思逃学?你该叫他进来,让我说说他才是。”
小宸儿依偎着母亲,慢慢将弟弟的心事说了,岚琪见小闺女如今俨然姐姐的模样,从前她虽比十三十四年长些,也是被弟弟们保护着疼着的人,如今却似乎主动把温宪的责任背负在了身上,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和从前不太一样,看得她忍不住心疼,搂着女儿,一时她说什么都答应了。
至于胤禵,他不嫉妒十三哥有自己的宅子,就是盼着自己也能自由。但不让他出去开衙建府,不单单是内务府有没有置办宅子的缘故,岚琪在皇帝那儿听得一句,是要为十四将来的宅子看风水,可她猜得出,玄烨一定另有目的。
那日皇帝逗她说能不能心有灵犀,他们的确是心有灵犀,岚琪知道玄烨现在做的一切,每一步都稳稳扎扎地走着,他心里既然认定了胤禛,那如何安顿其他的孩子,特别是他们的小儿子,也是极重要的事。胤禵的心智尚未真正成熟,把他放出去,不知道外头的世界要把他染成什么模样,他当然不可能永远留在宫里,可在心智沉稳,能让皇帝和自己都看得到他的将来之前,的确不宜自立门户。
但这些话,做爹娘的不能对儿子讲,只能骗着他哄着他。而儿子想要自由出入宫闱,皇城有门禁,他纵然出得去,也必须要按时回来,这事儿之后慢慢可商量,有了家室妻妾,他的性子也会稍稍收敛些。
之后几日,玄烨每到永和宫,都把胤禵叫来与他说话,父子俩同进同出,毛躁的十四阿哥终于渐渐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内务府则将阿哥所里十四阿哥的住处重新修缮,虽不是**门户的宫殿,也着实富丽堂皇,配得上皇子夫妇居住,比起当初三阿哥、四阿哥时光景大不同。
因阿哥所修缮,不免人员进出和吵闹,岚琪本想将苏麻喇嬷嬷迁到别处居住,可嬷嬷的身子骨已是熟透了的,一动也不得动,精神虽然还清醒,可不大再有力气说话,真正是等待生命一点点消失。从前还能听岚琪说说话为她指点迷津,如今只能听着岚琪说话,偶尔应几声或眨眨眼睛,岚琪悄悄将温宪没去世的事告诉了嬷嬷,也惹得嬷嬷好一阵热泪,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如此,宫中父慈子孝、敬老爱幼的温馨叫人感动,宫外朝堂上却是腥风血雨。十一月时,太子病愈与索额图回到京城,就在他们进城的前一天,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罢免了职位,如此一来,索额图告老请辞,两个儿子又从冲要之职上下来,赫舍里一族在朝廷的权利几乎被剥夺干净,那一座大宅子,就是索尼为他们挣下的最后的财富。
可纵然如此,皇帝也没有轻视太子,太子进城时,派了大阿哥为首所有成年的阿哥一道前往迎接,诸皇子向太子行君臣之礼,无数官员百姓都看在眼里,仿佛是皇帝告示天下,不论太子外戚遭到何种沉重的打击,毓庆宫的地位也不会动摇。
偏偏越是这样的境遇,越让太子惶恐不安,他一面幻想着自己的太子地位还能保存下去,一面又恐惧着哪天一觉醒来就被父亲扫地出门,日夜不得安宁,好容易养好的身子始终虚弱不堪,故而回到皇城后,也只是在毓庆宫里养病。过去做的差事,都分散给了兄弟们,眼下不说皇帝要软禁他,他自己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太子妃替太子到宁寿宫请安,彼时诸位娘娘都在太后跟前,众人说的都是客气体面的话,散了后,宜妃头一个忍不住说:“我们太子妃娘娘怎么一下子老了十来岁似的,我记得她可比太子小好几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