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迷茫地看着玄烨,轻轻摇头:“臣妾不明白。”
玄烨却问:“僖嫔没了,为何非要你回去料理她的身后事?”
“臣妾担心启祥宫进出的人多了,会有人认出密嫔不是从前的王氏。”她不解玄烨为何突然这么问,一面应答着,心中猛然一颤,慌忙问玄烨,“皇上是什么意思?”
玄烨道:“朕问过温宪,是不是连勉强将就都不能再与舜安颜继续下去,孩子肯定了,她如今一心一意要与舜安颜和离。朕又问她,是不是不再爱舜安颜,将来我们能不能再为她选好的男子婚嫁,她不愿意,说她这辈子心里,只装得下舜安颜一个人。”
岚琪泪盈盈点头:“正是如此,臣妾才求皇上不要把他们分开。”
玄烨摇头:“现在的他们无法继续在一起,虽然硬把他们放在一起,你我不是做不到,可女儿会痛苦,她若抑郁成疾,怎么办?如果一开始,舜安颜就能放下包袱放开怀抱和温宪做简简单单的夫妻,也不会有现在的事。事到如今,你让他再怎么保证放下一切与温宪重头开始,他们彼此之间已经无法完全互相信任,将来一丁点的事都会勾起矛盾,难道要他们一辈子貌合神离,甚至争吵不休地过?平头百姓家,生活就不易,即便合不来,日子能凑活就凑活,可咱们的女儿呢,舜安颜这样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呢,他们能凑活过吗?”
岚琪无言以对,玄烨再问她:“你说温宪心里藏了事,朕问她了,你猜是什么?”
“她说了?”
“是女儿在国舅府听到佟国维和舜安颜的对话,佟国维果然是嗅到朕的心思,开始替朕物色接班人,谨慎地做着选择,以求押中宝,押中家族的将来。”玄烨冷笑,“你的女婿对他爷爷说,如果将来和温宪的立场相悖,他会顺从佟国维顺从家族,你说我们的闺女,怎么能不生气?自然她气的,也并不只是这一件事。”
岚琪眉头紧蹙,不由得也露出一丝冷笑:“皇上都不急,他们想得可真周全。”
玄烨见她冷静些了,便继续道:“要让舜安颜彻底放下包袱,就要让他看得清家族的前路,我们不能怪舜安颜放不开,他并没有生来就准备要做额驸,可他却被从小教导要背负家族。既然硬把他们放在一起,就算强迫舜安颜放下一切,我们的女儿也不愿意相信,不如把他们暂时分开,让舜安颜去看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分开的代价很大,可不论是女儿做出何种牺牲,还是舜安颜接下来要承受的痛苦,朕和女儿一同想换来的,是江山的妥善传承,温宪是大清的公主,她愿意肩负这份责任。岚琪,朕有太多的儿子,香火是保住了,可太和殿上的龙椅,只有一张。”
岚琪难以置信,问玄烨:“皇上要让女儿承担这样重的责任?”
皇帝郑重地点头:“温宪更想用这份责任,换回她的丈夫,她愿意陪朕赌一把,反正现在她的人生已经支离破碎看不到将来。她会痛苦,因为她身在帝王家,她不愿你我赋予她的公主尊贵,只在人间留下悲剧,她希望摆脱帝王家束缚后,能影响到更有意义的事。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公主,不论三年还是五年,她愿意等待舜安颜放下一切,就算等不回丈夫,至少她的人生,没有在延续悲剧中一事无成。”
岚琪心寒如冰,怔怔地问:“皇上到底想女儿做什么?”
玄烨道:“让她离开人世,之后让舜安颜照着朕的意思去做将来的事……”
人常道,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也许生死相隔的刺激,才能让人大彻大悟。那一天日落后,侍卫将山路照得通亮迎回皇帝和德妃娘娘,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寒风凛冽的山顶上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站在巍巍江山之巅,他们对未来许下了什么承诺,那之后一切如旧,仿佛他们只是一时兴起,跑去山上你侬我侬。
离开五台山后,皇帝继续侍奉太后各处游幸,因脚程极慢,一个月才走几处地方,回到京城时,已是四月暮春,皇帝在路上就决定,入夏后要侍奉太后去盛京度夏,等入秋后再一同南下南巡,这一整年,皇帝在紫禁城落脚的日子,屈指可数。
然而好容易回到京城,渐渐有了年纪的妃嫔们,不再像从前那样盼着随扈出巡,路上奔波又不自在,还不如留在宫里舒舒坦坦,这样一来还不等出发去盛京,已经有许多人向太后请辞,用各种理由做借口,她们都不想再陪着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