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会被父亲劈头盖脸地责骂,胤禛甚至担心会不会让等在外面的胤祥担心和误会,没想到父亲是这个态度,还说他会去听母亲解释,心中更是明白了父母之间的情分,父亲显然故意在他面前如此表示,用意可想而知。
胤禛知道,这对他而言有利有弊,可他绝不能辜负甚至糟践了,忙捡起折子站起来,想要好好办了这件差事,将功赎过。
玄烨不经意朝外头看了眼,发现十三阿哥在那里,便问道:“胤祥是你带来的?”
胤禛道是,又说十四弟跟八阿哥出宫去了,一面匆匆将两本折子扫了几眼。玄烨见他已经上心,知道儿子一向勤勉,不免欣慰。其实太子作假的事他已经消气了,反正太子让他失望的何至于此,而他不希望,胤禛有一天站在自己面前,嘴里也再无半句真话。看着十三阿哥在外面,不自禁地就问:“为何带了胤祥进干清宫,却只是让他等在门外?”
胤禛犹豫了一瞬,决定坦白,严肃地说:“儿臣为太子作假的事,此刻不仅知错了更有些后怕,担心独自来见您,难免惹人好奇或叫什么人怀疑。独自来见您,是不想让十三弟知道儿臣这么荒唐。皇阿玛,这都是儿臣的私心。”
这样的答案,虽然让玄烨倍感无奈,可总好过儿子随口敷衍说碰巧之类的,现在好歹还能听真话,胤禛虽不言明他们兄弟之间已经有了嫌隙,可明摆着的事,谁不懂呢。
玄烨冷声道:“跪安吧,别忘了朕交给你的差事。”
胤禛称是,恭恭敬敬行了礼,躬身退到门前,才转过身就听父亲在背后说:“再有下一次,朕绝不轻饶你,别让你额娘伤心。退下。”
他不敢再回身,又道一声是,匆匆出了门。
外头十三阿哥见兄长出来,迎上前问:“可要我向皇阿玛请安去?”胤禛摇头:“皇阿玛正忙,交代我几件差事就让跪安了,他看见了你在外头,跟我提了你的功课,很是赞赏。胤祥,快些长大,和四哥一道当差。”
十三阿哥听得双眸熠熠生辉,重重点头道:“四哥,我永远都跟着你。”
兄弟俩并肩出去,模样身量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差别大,再过几年胤祥长壮实了,就该分不出兄与弟的区别。皇帝悄悄站在窗下望着他们,突然想,若是胤祚还在,如今东宫动摇的时候,那孩子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又会是什么光景?眼下他有心栽培胤禛,还不知能不能有好的结果,但若胤祚还在,他必然会选择老六,再想胤禛之智,他能不能好好扶持亲弟弟?若换做十四呢?
玄烨晃了晃脑袋,苦笑一声:“罢了,有心栽花花不发,朕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一次,但求能者居上,随缘吧。”
中秋节过后两日,内务府重新呈上预备太后寿宴上用的器皿,他们大概本以为荣妃德妃再仔细也不能一件一件查看,上一回就以次充好混在里头,谁晓得两位娘娘真是怕不够忙的,竟叫全部送去一件件查验,都是在宫里二三十年看过好东西的人,虽不比行家那般眼睛毒,可次品实在相差太大,本对付寿宴上光线太暗,且只是盛放菜肴的碗盏,根本不用太在乎,可上头较了真,就容不得他们作假。
此刻景阳宫里乌泱泱摆了一院子的器皿,荣妃照旧一件一件翻着看,岚琪这头站在屋檐下,内务府的人就在她脚边跪着。刚刚提起了良嫔那里分例还在贵人的品级上,那首领太监连连掌嘴,自称忙疯了实在没顾得上,让手下小畜生欺了良嫔娘娘。
岚琪冷冷道:“你是辛苦,我体谅你,赶紧把缺的补上,去给良嫔娘娘陪个不是,就当没有这事儿,照旧用心办好寿宴的差事。”更唬他,“器皿的事,我和荣妃瞒着还没叫皇上知道,你们心中有数,再出差错,咱们新账旧账一并算了吧。”
地上的人磕头如捣蒜,没有敢不答应的话。不久荣妃过来,亦冷声道:“总算拿来像样的东西,你们也实在是过了,这么半年各项置办下来,当我不知道你们从中捞多少油水?想着是太后的喜事,就给你们点辛苦钱,可你们好歹把事情做得漂亮些呢,这都是要端在皇亲贵戚和外来使臣面前的东西,你们这是打算丢了皇家的颜面,再丢了大清的颜面,脖子上到底生了几颗脑袋?”
一众人唬得连连告罪,岚琪朝荣妃使了眼色,荣妃再训斥几句就叫他们带着东西撤下了,吓唬他们回头她还要再查,别以为过了这一关,就能再以好充次把眼门前这些都偷偷换了。
等进门歇下,荣妃饮下半碗茶,气冲冲道:“这些狗东西,我们俩脾气好,就把我们当傻子了吗?要不是指望他们办事,早就法办了,且等这一回太后的寿宴过去,咱们再找他们算账。”
岚琪劝她别再气恼犯了头疼,但说起内务府当差,这次必然是做过头,可他们一向是圆滑的,提到这次良嫔被短了分例的事,不禁奇怪:“他们欺负什么人不好,欺负良嫔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