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母同胞”四个字,叫岚琪心中一暖,胤禵却大大咧咧地说:“那时候四哥还在书房里,其他哥哥们都不大和我们玩,额娘您知道,除了十五弟他们,从前只有您和宜妃娘娘生了几个儿子,虽然我并没那样想过,可其他哥哥们好像都以为,我们一母同胞的是要抱团不理他们的。时日长了,大家亲疏不同,我就觉得这也没什么稀奇了,总归是一个额娘生的亲近些。”
岚琪听闻,心想果然如她所料,兄弟之道她不懂,更何况是关系复杂的皇家兄弟之间如何相处,外人更无法想象,其中的奥妙只有孩子们自己明白。想着便不自觉地问:“可你和你四哥总是吵架,额娘看着心慌。”
胤禵毫不客气地说:“那是四哥偏心十三哥,他对十三哥总是很温和,对我动不动就板起脸骂人,我看到他害怕。不过……”小家伙高高抬起头,“等我再长大些,我就不怕他了。”
岚琪嗔怪:“你若和十三哥一样性子,四哥骂你做什么?四哥是在乎你,才会总要管束你,用你刚才的话来说,四哥怎么不去管束其他兄弟?”
胤禵一副恍然明白的样子,点点头说:“额娘说得有道理。”
岚琪则记得出门前,小家伙在灯下爱不释手地捧着他哥哥送的那把短刀的模样,心知如今兄弟之间矛盾虽多,他们彼此还算看重对方,胤禛固然总是教训弟弟,那是他在乎才会有的事,倒是怕小儿子,如今与八阿哥合得来,开口闭口都是八哥,才让她担心弟弟将来能不能和哥哥相处得好,再过十年,孩子们的事她就真的难插手了。
不知不觉话题扯远了,胤禵自己说道:“太子的事,额娘会告诉皇阿玛吗?”
岚琪摇头:“额娘听过就忘了,不想记在心里。”反问儿子,“额娘对你和十三哥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儿子认真地说:“额娘说过,太子哥哥是储君,和其他兄弟不一样,我们与他先是君臣,而后才是兄弟。”
“你记着就好。”
“可他不论是做储君,还是做哥哥,这样的事实在太荒唐,他可是太子,做什么要穿得像个太监?”
岚琪微微蹙眉,只能道:“也许你太子哥哥童心未泯,穿着太监服色做什么有趣的事,总之额娘希望你看过就忘记,不要再对别人提起。”
此时,门前有宫女通报,说留在宫里的几位答应常在来向娘娘请安,岚琪让她们改日再来,见天色尚早,知道儿子是从书房跑来的,又打发他回去,问起阿玛交代的功课学得怎么样了,小家伙骄傲地说:“额娘可要记得提醒皇阿玛,阿玛答应了我的,明年一定带我去江南。”
岚琪答应下,送走儿子便来看温宪,看到女儿安安稳稳睡着,她总算踏实了,可想到明年南巡,女儿这模样怕是不能出远门,留下她太可怜,看样子多半是自己留在宫里陪闺女,南巡未必成行。再想想,指不定皇帝南边儿走一趟,又要带回什么年轻的新人,她若不去,玄烨反而放得开手脚,总不能碍着他的事,不去便不去罢。
不等离开女儿的屋子,毓溪过来道:“太子妃娘娘到了,额娘见不见?”
“请进来。”岚琪应,转身往正殿去,才落座,便见毓溪与太子妃一道进来。见了礼,太子妃在一侧坐下,大大方方问候德妃和公主一路是否安好,说的都是体面又亲切的话,但她们毕竟极少往来,不多久便送客了。
太子妃离得永和宫,心中舒口气,大概旁人难以明白她此刻心中所想,德妃能回来实在是好事,哪怕是荣妃、宜妃她们,但凡有个体面年长的妃嫔回来,就是好事。若不然太子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荒唐的事,她劝了求了甚至翻脸,都没有办法遏制太子古怪的行。
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却喜欢把自己变成最卑贱低微的奴才,可他稍有不顺意的事,好像只有那样才能觉得安心,每每看到太子无助抽搐的神情,她的心都要碎了。
如今宫里有了长辈,有了地位尊贵的娘娘在,太子兴许会收敛一些,不然他动不动穿着太监衣裳在宫里晃悠,太子妃早晚会崩溃。而那些小宫女,一个个心思活络巴不得把自己献给太子好博得上位,太子妃是狠了心的,有一个杀一个,绝对不能留下祸害,那日被八贝勒抓来的宫女,也早就一命呜呼。太子妃本不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越是彷徨害怕,就越不得不逼迫自己。
一路往毓庆宫去,恰见八福晋进宫,显然也是来向德妃娘娘问安,八福晋恭敬地向太子妃行礼,两人并没说什么话。只因太子妃心中不确定八贝勒会不会把那件事告诉他的妻子,而八福晋心里却知道毓庆宫的一切,二人注定要互相防备,当然亲热不起来,反是八福晋到了永和宫,与四福晋还说得上话。
岚琪也一向看重八福晋的品格,留她多坐了会儿,之后让她与毓溪她们一道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