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袁答应的行径,岚琪不予置评,却打赏了那挨打的太监,更叮嘱嬷嬷身边其他人,不论如何都不能让没拿到旨意的宫嫔进入阿哥所,阿哥公主们的安危是其一,如今嬷嬷年迈,她可不希望有谁来打搅了皇帝最敬重的人。
隔天就是中秋,众人聚在宁寿宫里,皇帝未列席,女眷们反而自在。如今儿孙成群,太后也做了太祖母,大阿哥府里的郡主们都长大了,毓庆宫的大皇孙也已是会跑会跳,叽叽喳喳能说得几句话,太后一直抱在怀里不让别人碰,可见皇长孙的尊贵。
席间荣妃在岚琪耳畔说:“从前太皇太后抱着大阿哥和太子他们的光景还在眼前,一晃又传了一代人,你说这日子再一晃,咱们能不能有福气四世同堂?”
岚琪笑道:“姐姐人中饱满端正,必是长寿的命,我倒不强求四世同堂,只要能陪皇上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荣妃轻轻推她:“不害臊,你年纪可不小了,这话叫年轻的听去,背后一定嗤笑我们。”
岚琪心情甚好,说几句玩笑并不在意,可荣妃却朝她努努嘴,指着那边几位贵人常在给宜妃问安,宜妃却虎着脸满面刻薄相,荣妃轻声道:“她越是这样拧巴,那几个年轻的能在皇上枕边说好听的话吗,非要和她们过不去,何必呢?想想她也是,曾经把敏常在留在身边用尽心机,现在大把年轻的给她挑,却不肯了。若说转性也不至于,怎么就想通透了。”
“年头上盛京那边出了点事,姐姐不记得了?咱们那会儿还说会不会牵连到宜妃呢,看样子事情虽然不大,家里一定是来了信儿的。”岚琪看了眼宜妃那边,见宫嫔们散开了,忙收回了目光,对荣姐姐道,“再有五阿哥婚礼的事,光听姐姐说她一直哭,我就觉得怪可怜的,反正她不给咱们惹麻烦,咱们也以礼相待,大家太太平平多好。”
荣妃叹一声:“她也是三十多的人了,是该想明白了,宫里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好好过着,何必折腾呢。这年纪上去了,皇上再怎么喜欢,也要年轻的伺候才行,现在再想争这口气,她不是自寻烦恼?”说着推了把岚琪,“还不是怪你,一样的年纪皇上却放不下你,三天两头往永和宫跑,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恐怕真等你也淡了,她才能心境平和。”
“那她只能等着了。”岚琪毫不客气地说,“我可没觉得自己老了,怎么就不能和那几个年轻的比?”
姐妹俩笑作一团,很有佳节气氛,几个女娃娃跑来撒娇,娘娘们便搂着给喂菜吃,听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话。不久景阳宫的人来传话,吉芯和自家主子耳语几句,荣妃沉下脸色想了想,还是告诉岚琪:“咸福宫里又急招太医,我想过去瞧瞧,你去不去。”
岚琪皱眉,摇了摇头说:“咱们都去席面上就不好看了,姐姐先去吧,隔几天岚瑛进宫时,我再与她一道过去。”
荣妃叹息:“贵妃娘娘会不会过不了冬天?”说罢便往上首与太后请辞,今日晚宴热闹,荣妃离开并未引起注意,何况温贵妃早就被人遗忘,若非偶尔看到十阿哥,宫里人几乎要忘记咸福宫里还住着如今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这晚自宁寿宫散了,四阿哥和毓溪一道送额娘和弟弟妹妹回来,胤禛与岚琪说几句话,毓溪去照看弟妹们洗漱,回来时,环春已道:“时辰不早了,四阿哥和福晋也早些回吧,今天陪着太后一天辛苦了。”
岚琪便吩咐儿子:“你先外头去瞧瞧轿子准备好没有,别叫他们晃了毓溪。”一面留下儿媳妇,与她说几句悄悄话,如今宋氏已经大腹便便,说是年末临盆,今日中秋侧福晋和她都没能来。
宋格格待产也罢了,侧福晋不被邀请,却是岚琪的意思。她虽不干涉胤禛家中生活,但早在侧室进门前就说好,唯有这件事儿子儿媳妇必须服从。便是不论四阿哥出入何处,凡是要偕同家眷,只有毓溪可以相随,若是毓溪身子不爽不能前往,胤禛就只身一人去,怎么都不允许侧室陪同,取代毓溪的位置。
虽说岚琪自己也只是皇帝的妾,本该更体谅那些侧室,可她不晓得为什么,反而一心只想维护儿媳妇正室的地位。这大概与婆媳间千年不化的矛盾一样,明明二十年媳妇熬成婆,却又变成下一代眼里的恶婆婆,这里头解不开的道理,只有自己能体会。
此刻挽着儿媳妇的手,一同走到门外,问了几句她身子好不好,便说起待产的宋格格,毓溪说宋氏还算乖巧,没有仗着肚子就在府里作威作福。要紧的是四阿哥对这件事淡淡的,不曾因为要做父亲而十分兴奋,十来天才会去看一回宋氏,府里的人都有眼色,几个月揣摩下来,就不再跟着瞎起哄了。
“你治下有方,额娘都知道。”岚琪温柔地说着,“家里的事你放手去做,任何事有额娘在呢,只要别人不欺负你,额娘什么都不担心。”
毓溪乐得哄婆婆高兴,甜甜笑着:“现在胤禛在家什么都听儿臣的,比从前更体贴了,额娘您放心。不过咱们也说好了,离了家就得什么都听他的,他分得可明白呢,不肯吃亏的。”
小两口甜蜜,岚琪听着心里就喜欢,又叮嘱她身子小心,便让早些离宫。孩子那里毓溪已经照顾好,岚琪自己要歇一歇,走进内殿却冷不丁想起咸福宫里的事,因不见荣妃送什么消息来,猜不到那里什么光景,想等儿子媳妇走远,好打发人去咸福宫问问,梁公公却从干清宫来了。
本是以为皇帝夜里要过来,梁公公却说皇帝与工部几位大臣商议黄河决堤的事儿,今早刚传进宫的,因恐打扰太后过节的心情,没有传出来,但今晚恐怕要通宵议事,自然是不会来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