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喋喋不休,抱怨安嫔险些将她也牵连,又劝岚琪:“皇上对她的喜欢,比你当年更甚些,不知她来日会有个什么前程,过两年生得一男半女,必然更加风光。我猜想你心里不好受,当年我看着你得宠,我也不好受,可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且宽宽心不要太计较,免得失了你和皇上的情分。”
岚琪则淡淡一笑:“还能怎么样呢?他喜欢的人我们要帮忙护着,他不喜欢的人,我们要看着别让她们胡闹。不是常说,咱们是这大清国数一数二尊贵的人,既是如此,总要承担些旁人不能承担的责任,姐姐放心。”
可话虽如此,岚琪心中到底放不下。十几年来,这宫里无论是谁都不曾被皇帝这样宠爱过,自己哪怕专房专宠那些日子,也不见得如此,但话说回来,当年还弱小的自己一直老实本分不做任何出格的事,皇帝自然不需要这样偏心地对待她,而王常在却屡屡闹出膈应人的事,皇帝再每回都护着她,就瞧着不一样。
当年自己被太皇太后一顿打后,在宫内“消失”了好一阵子,这位王常在虽未挨打,可被送去启祥宫的日子,也的确不好过,之前人们常说章佳氏的经历与德妃娘娘一路走来很像,现在看着,仿佛这位王常在,才是在重复永和宫走来的路。
两日后岚琪在宁寿宫与太后说起这件事,太后笑道:“皇上若是真喜欢王氏,喜欢到这份地步,也算是放纵了。早年要看大臣的脸色,后来又碍着太皇太后管束,哪里敢做这样的事,而在皇额娘眼皮子底下,也没有哪个妃嫔敢这样放肆。说起来,还是我没用,在这六宫没有震慑之力,你们又没有中宫皇后,就让这些小妖精得势了。”
岚琪则劝说:“臣妾说句话,您别不高兴。皇上就是知道您的性子脾气,从未想麻烦您做什么震慑六宫的事儿,能侍奉您每天安安乐乐,皇上就满足了。您长寿安康,才是皇上和皇室的福气,您做什么要费精神去震慑那些人,还不如乐呵呵的,让儿孙们知道家中有慈祥的老祖母可以依靠,那些人可不值得让您费心。”
太后被哄得很高兴,挽了岚琪的手叹:“但愿皇上只是一时新鲜,可别为了那样妖精似的女人,辜负你这么贴心的好人儿。”
岚琪玩笑道:“怪只怪臣妾没生得漂亮模样。”
论美貌,乌雅岚琪的确没有倾国倾城的姿色,也是为何她如此得宠不能让旁人理解的缘故之一,但她不至于丑陋或平平无奇,当年那个玲珑娇俏的小宫女,衣不蔽体地坐在榻上时,皇帝若是看不中她的姿色,大概连说话都懒得说,又哪儿来这十几年的美好。说到底,她昔日也是靠“美色”留住了皇帝的目光,只因自己运气好又生得合了皇帝脾胃的性子,才又让他那么喜欢。
那么现在的皇帝,因为美色多留恋几个女人,好像也没什么稀奇不寻常。
自然,这都是岚琪不断说服自己容纳那些女人,无视皇帝花心的话,撕开一切体面的伪装,她就是个醋坛子,酸得连永和宫的柱子都能融化,这几天看着皇帝变本加厉地宠溺王氏,关起门来她把醋意都露在脸上,连十四阿哥都黏着母亲问:“额娘,你怎么不高兴。”
可是王常在是很不太平的人,昔日岚琪身上虽也总有麻烦,可都是别人硬找上门的,她从不会主动在宫里招摇过市,或是做出格僭越规矩的事,但王氏却似头上长角,越是被人侧目排挤,越是会闹出些什么让人厌恶。
就在岚琪和太后说那些话的时候,毓庆宫就传来吓人的事,说侧福晋吃了王常在送去的点心不舒服,眼下宣太医了。
太后彼时恨得咬牙:“她有没有脑子,谁允许她往毓庆宫送吃食了?”
宫里早年就有严格的规矩,毓庆宫里的饮食外人不能触碰,太子不可以在外面随便吃哪个殿阁里妃嫔的食物,也不能在毓庆宫吃别人送来的东西,毓庆宫的膳食由专人负责,出了什么事都在他们身上,太子若有闪失,就一个都别想活。
是以太子自小生活无趣,偶尔才能在太皇太后或太后跟前吃到“新鲜”的东西,可对于小孩子来说,昔日童年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有各种好吃的,如温宪公主,是连京城里大街小巷上卖的美食都尝尽了,其他皇子公主也都不会被这样拘束,太子的童年注定了没有任何美好的回忆。
如今太子有了侧福晋,毓庆宫里的规矩也不曾改变,侧福晋跟着太子饮食起居,也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似乎她会吃王常在送去的食物,听着也合乎人情。
岚琪奉太后懿旨看到毓庆宫询问此事,她极少踏足东宫,可她的儿子如今天天在此出入,胤禛见到母亲也很新鲜,岚琪却让他回去念书,太子今天则被皇帝带着在文华殿与大臣们讲学,这会儿还没见人影。
榻上的侧福晋脸色苍白满目恐惧,一见岚琪就嘤嘤哭泣,问德妃娘娘是不是王常在要害她,岚琪听着心里直打鼓。她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王常在没有坑害东宫子嗣的道理和胆魄,而侧福晋也没必要和一个得宠的常在过不去,可两边偏偏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