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紧的是,人活着的时候,能好好地活着。皇贵妃娘娘现在很快活,过去的十年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岚琪终于稍稍张开手,“因为你让她活得比谁都骄傲,比谁都快活,胤禛你知道吗?好像胤祚他,短短地来人世一遭,可是他历尽人世间的福,即便生命太过短暂,可他活着的时候,比谁都快活。”
“但是我怎么办?”孩子突然扑入自己的怀抱,岚琪浑身一颤,但毫不犹豫地就抱紧了他,十来岁的孩子,半大不小的男子汉,最难懂他们心的时候,荣妃时常感叹她越来越弄不懂三阿哥在想什么,可岚琪却想,何必去弄懂他们的心思,以身作则,冷静而正确地引导他们看待人和事,大概就足够了。
“你怎么办,是往后的事,眼下你该做的,是照顾好自己,让你额娘高兴。”岚琪轻轻拍儿子的肩膀,认真而严肃地说,“这是残酷而现实的责任,是你肩上该负担的,至于你怎么办,等将来你再来问我,现在,我也不知道你该怎么办。人只能做好眼门前的事,才能去想触不到的将来。”
岚琪轻轻推开他,拿手中的帕子给他抆去眼泪,正色道:“不要自以为聪明,皇贵妃娘娘她怎么会看不出你撑得辛苦?在额娘面前,不要伪装得那么累,哪怕只是这些日子呢,对你的额娘袒露心迹,你撑得那么辛苦,她怕你失望,也跟着你一起撑,何必呢?”
岚琪拍拍胤禛的脑袋,微微含笑:“好孩子,回承干宫去,我会去向你皇阿玛请旨,往后的日子,每天让小和子从书房领来功课,你自己在承干宫好好学,让三阿哥五阿哥来给你讲讲,只管陪着皇贵妃娘娘养病,哪怕隔着门听你念书,她也会高兴。日子若不能长久,那就把一天当两天过,咱们也向老天赚了一些,是不是?”
胤禛抿着嘴,望着生母的双眼微微放光。他从皇贵妃吐血晕厥那天起,就不想再上书房了,就想天天都陪在她身边,可他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总觉得自己不好好念书,额娘才会真的不开心。事实上他们母子都在死撑,都想努力维持看似平静的日子,结果两个人都备受煎熬,谁也不能真正开心。
“德妃娘娘,那我走了。”胤禛咽了咽唾沫,双手胡乱地揉了揉脸颊,想掩盖哭泣的痕迹,然后见岚琪点头,便立刻转身往承干宫跑去。
随行的太监纷纷跟上,岚琪却唤下小和子,冷色含威对他说:“现下四阿哥还是个孩子,你多点儿心不错,回头让环春给你银锭子,这件事你有功劳。可你要明白,四阿哥往后长大了,就不必你这样为他操心,只管伺候好主子就行,多了的心眼也不必冲谁显摆,若是不明白我的话,将来再来问我。”
小和子多机灵的人,连忙磕头答应,又见德妃娘娘颔首放行,便立刻追了四阿哥去,岚琪见他们跑开,长长舒口气,抚着心门口想缓过精神。环春上来搀扶,劝她回去歇会儿,岚琪才点头,突然捏到手中丝帕被眼泪浸润的湿濡濡,不知什么爬上心头,微微挑眉,问环春:“你可有什么信得过的姐妹,不在六宫妃嫔跟前当差的?”
环春点头道:“有几个是管着空置的殿阁,每日洒扫看管物件,清闲得很。”
岚琪问:“在哪里?”
那一日后,皇帝下旨,免去四阿哥每日上书房,要他留在承干宫照顾皇贵妃养病,皇帝素来以仁孝治天下,当日太皇太后弥留之际,十数日衣不解带侍奉在慈宁宫,那对于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同样的要求,眼下宫里宫外都知道皇贵妃病入沉疴,不必藏着掖着了。
四五日后,不知是否有四阿哥日夜相伴,皇贵妃精神渐好,仿佛病症有了缓解,因她数年来身子都是反反复复的,似乎这一次也能逃过一劫,宫内虽不乏盼着她不好的,但总有心地良善之人,出于对生命的珍重,希望皇贵妃能真正康复。
这一天,太后又亲自到承干宫探望皇贵妃,娘儿俩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太后离开后,就下懿旨召六宫前往承干宫向皇贵妃请安,说这些日子荒废了宫里的规矩,妃嫔之间莫要忘了宫里的尊卑。
翊坤宫里也准备前往,眼下皇贵妃还活着呢,不能穿得太素,可毕竟是给病人请安,又不能打扮得过于鲜艳,宜妃那儿桃红早早张罗熨帖,偏偏章答应这里,小雨不知犯得什么病,手忙脚乱地半天没给打理好。
宜妃不耐烦地立在院子里骂人,章答应才紧赶慢赶地出来,她垂着脸宜妃也没看清楚,等到了承干宫,六宫齐聚时,宫嫔中有人说:“章答应,你怎么顶了张大花脸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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