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见她紧张,也认真起来,不再撵她走,一道往苏麻喇嬷嬷的屋子去,听岚琪将嬷嬷的事说来,知道嬷嬷忧思成疾,她恐怕是一门心思要跟着皇祖母去了。
“皇上就别对嬷嬷说什么,太皇太后要她照顾您的话来挽留,何必再给嬷嬷添负担,让嬷嬷自在一些才好。”在门前未及进去,岚琪垂着眼帘说,“嬷嬷一辈子视自己是太皇太后的奴婢,即便被人尊敬,也不忘本分。太后和臣妾都以为一心一意对嬷嬷好,让人照顾她尊敬她,她就会高兴,结果一点用也没有,相反越是这样,嬷嬷她越不自在。”
“嬷嬷从来不僭越宫规半分。”玄烨面色凝重。
岚琪则道:“留在宁寿宫,让嬷嬷享受和太后一样的待遇,是明着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嬷嬷必然心中难安,臣妾想,不如让嬷嬷迁一处地方,那即便被人伺候着照顾着,至少没有人作比较,心里少些负担。”
玄烨颔首:“是个办法,宫里殿阁不少,择一处清静的就好。”
岚琪却笑着说:“不如去阿哥所吧,让嬷嬷往后管着阿哥所的事儿,也让嬷嬷有点事可以做。”
玄烨想,阿哥所里如今就只养着七阿哥和十二阿哥,哪儿来那么多的事让嬷嬷去管,正犹豫岚琪的主意好不好,人家则冷不丁地说:“往后新人入宫,还会生养皇子公主,臣妾几个是再养不过来了,大概都要一并送去阿哥所,现在十二阿哥还小需要人照顾,即便过两年长大了,往后还有更小的孩子,嬷嬷就不会闲下来。嬷嬷是操心劳碌的命,让她闲下来享清福,她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
最后一句话极有道理,前面那些什么意思?玄烨盯着岚琪看半天,有些生气地凑近问她:“再而三的说这种话,你真的不怕朕生气?”
岚琪倒是愣了愣,她说的,可是大实话,怎么了?
玄烨不高兴,说不上来缘故,反正是不高兴了,虎着一张脸看着岚琪不说话,两人傻乎乎地对视着,到底女人家心思细腻些,好半天反应过来,不由自主拉了皇帝的手说:“皇上以为我在吃醋?”忙又改口,“臣妾不是和您说好了的,臣妾会做一个温柔大度又宽容的好娘娘,吃醋的话就放在心里,要说也关起门来说。”
声音越说越小,已有几分闺房私语的架势,但她摸摸自己心门口,笑容灿烂地看着玄烨,好像在说天大的喜事,弄得玄烨反而没了脾气,看她笑得那么好看,明明小气的不行非摆出大度的姿态,还自以为是地觉得旁人都看不出来,一时心里也乐了,嫌弃地推开她的手,似嗔非嗔地骂了句:“没心肝的东西。”
看到皇帝带着笑容转身走,岚琪松口气,也乐呵呵地跟着他进门,嬷嬷在病榻上,见帝妃二人带着一身喜气来,还以为有什么好事,结果只是请她去阿哥所帮忙,虽也是让嬷嬷乐意的事,但不明白帝妃二人这么高兴是为什么。
之后玄烨先离了,岚琪照顾嬷嬷喝了药,便要去向太后说明这件事,嬷嬷留她问:“娘娘和皇上,可有什么高兴的事?”
等说了是为什么,嬷嬷哭笑不得,感慨着:“太皇太后没了以来,奴婢好久没见皇上脸上这样的笑容,结果还没为了什么事高兴,只是因为看到您吗?”
岚琪莞尔一笑,她心里也不明白玄烨为什么乐,可她为此高兴,自鸣得意地说:“嬷嬷,我厉害吧?”
那之后过了几天,苏麻喇嬷嬷就被送去了阿哥所,自然要先养一阵子身体,才能管阿哥所的事,七阿哥和十二阿哥的生母,戴贵人和万常在时常去照顾嬷嬷,她们也能借此机会多看看孩子,一举两得。
嬷嬷有可信的人照顾,岚琪能腾出空来照管自己的孩子,还有盯着宫里的事,近些日子皇帝多宠翊坤宫,不论是宜妃还是章答应,在旁人眼里,势头就要盖过永和宫了。实则岚琪十几年来,就没真正计较过什么势头什么风光,她只知道,玄烨来了就照顾他让他高兴,玄烨不在,她就自己好好过日子。
可这就是所谓的独善其身,在紫禁城里行不通。
这日荣妃来,说她费尽心血把宜妃捅的娄子都填补好了,就剩下等宜妃主动,荣妃等得心急,眼看入秋下半年许许多多的事儿,便又来催促岚琪。
“下半年要准备太皇太后周年大祭,咱们宫里没有一刻闲,至于节庆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他向来喜欢临时起意,我们也要随时预备才好。”荣妃忧心忡忡,对岚琪毫不保留地抱怨,“若还是宜妃,我宁愿与长春宫为谋。”
岚琪手里侍弄着茶水,精巧的器皿在茶水滋润下晶莹剔透,递过一小杯功夫茶给荣妃,笑着道:“皇上可是说,长春宫就别惦记了。”
荣妃握着茶杯没动,有些讶异地看着岚琪,岚琪似乎怕她听不明白,仔细解释说:“皇上说,往后六宫的事,再也不必惠妃劳心。”
“是吗?”荣妃喝下茶,功夫茶讲究入口苦回味甘,可她怎么只吃出苦涩,甘甜何在?大抵是心里苦,毕竟和惠妃二十几年一道过来,如今惠妃落得这般下场,她颇有几分唇亡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