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听了很讶异,反复地问:“所有人吗,真的跪了两个时辰?”
宫女应道:“贵妃娘娘先走了,温妃娘娘以下所有人,都在慈宁宫跪了近两个时辰,太皇太后下令之后三日再闭门思过。”
“为了什么事?”岚琪问,可她转念就想明白了,眼下这时候,还能为了什么事?满心觉得不安,连带端嫔荣嫔都跪了,布姐姐和戴常在也跪了,所有人吃那么大的哭,就为了她一个人,往后她还怎么在六宫与别人相处?
“德嫔娘娘,您该躺下了。”宫女们上来抽走岚琪背后的大枕头,要她继续躺下静卧,岚琪觉得她们难以亲近,可她现在就想找人说说话,心里很脆弱,竟忍不住哭起来,问她们,“环春几时能回来,她们还要在慎刑司呆多久,香月最挨不住打的,你们帮我去求求太皇太后,放她们回来可好?”
岚琪一哭,宫女们就纷纷跪地请罪,弄得她无奈又尴尬,捂着嘴再不敢哭泣,可心里头实在憋得太委屈,熬了两天后终于承受不住,到这天该进的药全被她推了洒在地上,宫女跪了一地她也无动于衷,最终把玄烨从干清宫闹来,本想训斥她,可人家一见面就哭,反弄得皇帝心慌意乱。
岚琪一向不爱哭,更不会对着玄烨哭,上一回哭得如此伤心,是胤禛一周岁生辰时被贵妃欺负得伤心欲绝,眼瞧着就晃过两年,再见她这样哭泣,竟比上一回更可怜。对于眼下的一切都束手无措的人,还拖着胎儿随时保不住的娇弱病体,也难怪岚琪会撑不下去,玄烨终于是心软了,随即答应她,把环春几人都放回来。
“可不许再哭了,你再哭朕就把她们都赐死。”玄烨严肃地说着,可紧跟着却又哄她,“朕已经派李公公去宁寿宫把胤祚接回来,永和宫里没有不干净的东西了,你能安心把儿子养在身边。”
岚琪镇静下来,只是还微微抽噎,拉着玄烨的手不说话,只听皇帝一遍遍叮嘱她要小心身体,呆呆地怔了半天,才问起太皇太后惩罚六宫的事,问皇帝她将来该如何在六宫自处。她一方面是对太皇太后和玄烨宠爱自己的感恩,另一方面,却认为他们做得不妥当,心里头的矛盾始终解不开,一天天积累,今日就奔溃了。
玄烨苦笑:“如何自处?你看佟贵妃向来是如何自处的?”
岚琪茫然地看着他,玄烨亦无奈地掐掐她的脸颊:“朕给你尊贵,就是让你傲视旁人的,为何你非要低调谦卑地自处?佟贵妃虽然在旁人眼里骄纵跋扈,可她身在高位,又做什么要看别人的眼色,往后你亦如是。”
玄烨见她似懂非懂的样子,笑着说:“朕到底喜欢你什么呀?怎么这样说还是不明白?”
岚琪却露出傲气,不服地说:“臣妾懂了,虽然懂得晚了些。只要臣妾不去伤害别人,不要妄自尊大没了分寸就好。不然的话,再不好好端起自身的尊贵,这样的事还会发生,环春她们也还会受罪,是不是?”
玄烨拍拍她的额头,舒口气似的说:“朕是把你宠坏了,该把你扔进后宫里摸爬滚打几年,弄得一身伤,你才会磨出一身铠甲保护自己。”可看着眼前人,委实心底一片柔软,又无奈地自嘲,“偏偏舍不得怎么办,宁愿费心地保护你,再麻烦也心甘情愿。”
岚琪终于笑了,她不晓得这样的呵护会维持多少年,可贪恋眼前的一切,如玄烨说她为何非要低调谦卑的自处一样,她为何不好好享受玄烨的爱护,软软地伏进皇帝怀里,在他的爱抚下渐渐安心。
不久后,环春诸人从慎刑司归来,从她往下,玉葵香月绿珠紫玉再几个小厨房的宫女太监,十几个人都被带去,这么几天个个儿都吃足了苦头,皇帝还冷着脸训斥了几句,说他们没有尽心伺候主子活该受罚,之后便让岚琪自行处置,又叮嘱了她几句,方才离了。
皇帝一走,几个丫头才敢哭,香月更是过来伏在岚琪榻边哭,说她挨了好些板子,屁股都不能坐了,可绿珠却在边上说:“主子别听她胡说,她一挨打就鬼哭狼嚎,闹得那些太监心烦,就不怎么打她,光打我们几个。”说着说着也掉眼泪,又哭又笑的,看得岚琪心疼得不行。
不急着问话,赶紧先打发她们去洗漱休息,等环春收拾干净回来,才要对主子说句话,就被她拉在床上一同坐,因没有外人在,环春也没力气犟,便顺从地依偎在一起。岚琪摸索着她的胳膊肩膀,忧心地问:“他们也打你了对不对,给我看看,我让太医给你上药。”
环春却虚弱地笑着:“奴婢到底在宫里这么些年挣下脸面的,香月绿珠她们几个嘴硬才挨打的,奴婢一下都没挨,就是在那里不见天日,折腾累了。”
“都是我害你们的。”岚琪说着眼眶湿润,可环春竟也哭了,反安慰她,“您怎能说这样的话,若下的不是迷药是毒药,您就此去了,奴婢们也不要活了。您在屋子里好好的,汤药都是经奴婢们的手,自然是我们的责任。”
“说到底,是那些人的错。”岚琪晶莹的双眸里闪烁起锐利的光芒,神情亦变得严肃而坚强,“休想了,他们休想再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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