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岚琪即答,双手小心翼翼捧起红纸,添了这个字,一方红纸似也变得沉重。
她心里明白,福之外,祚字另有帝位国祚之重,是她万万不能替儿子应承的,可她还想,四阿哥送给佟贵妃的事已经伤了玄烨一次,孩子的名字上再横加阻挠,只怕还要伤了他。她的男人是君主是帝王,自有常人所不能企及的骄傲,玄烨说过要给自己无上荣光,这又何止是一个字?
玄烨欣然,拿过红纸又细细端详,笑着说:“下一回拿金沙写了,更有气魄,这一胎若是女孩子也不打紧,咱们总还会有儿子,你就好好收着。”
“皇上。”岚琪还是开口,听见金沙、气魄几个字眼,她到底忍不住了,握着玄烨的胳膊,真诚地看着他说,“皇上可知,祚字之重?臣妾很喜欢,也感激皇上恩重,可臣妾也替儿子惶恐,更矛盾着不愿辜负您的心意。”
玄烨轻轻将大手覆在她纤纤玉指上,柔软地触在掌心,安宁惬意感直往心里钻,他笑着说:“朕有分寸,朕不会胡来,说一句不敬不孝的话,朕不会做先帝曾经的荒唐事,朕还有皇祖母约束,有朝臣规劝谏言,你放心。”
“皇上是说,太皇太后已经答应用这个名字?”岚琪很意外。
“皇祖母若不点头,朕岂敢?皇祖母和朕自有打算,朝臣们若非议,朕也有应对之策,这并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皇祖母和朕守护皇室传承的信念,有些话朕不能对你说,不是你不能听,而是真的不愿说出口。”玄烨认真地回答她,安抚她,“你这样自重,朕很欣慰,皇祖母也会欣慰,岚琪,如果四阿哥不送走,她会有更好的额娘来教导,朕始终遗憾。”
岚琪心里一酸,但又坚强地说:“子以母贵,贵妃娘娘又如此疼爱孩子,臣妾没有遗憾,更不后悔。”
玄烨眉骨微动,他竟从没想什么子凭母贵的事,大概在他心里岚琪从不低微,才不会想到这一层,莫名的,因这一句话,他完全释怀了四阿哥的事,捏着岚琪的手说:“还是那句话,你是个好额娘。”
知是太皇太后已经点头的事,乌雅岚琪心里再没有负担,踏踏实实替未出生的儿子接受了这个赐名,此刻听玄烨夸赞她,一时飘飘然,脸上如花绽放的笑容看得玄烨好生喜欢,两人放下各自的抱负说悄悄话,自在闲适地度过一日。
之后的日子直至春节,皇帝分居承干宫、咸福宫和永和宫,其他荣嫔、端嫔几位偶尔见一面,总之佟贵妃、温妃之下,无人能与德嫔相比,乌雅氏挺着*个月大的肚子,照样将皇帝留在寝殿,旁人眼巴巴望着永和宫紧闭的大门,猜不透这个出身低微的女人,究竟哪儿讨人喜欢。
年节里,各宫各院有资格的都请旨邀家人进宫小聚,嫔位以上唯有温妃和德嫔没请旨,但钮祜禄家的人还是主动向皇帝请旨跑进宫来,只有永和宫德嫔娘家的人没进宫,玄烨问过两次,岚琪都说往后有的是日子,他也不再勉强。
这日初六,佟国纲佟国维二府夫人入宫向贵妃请安拜年,恰遇明珠夫人也携女眷入宫,二位佟夫人以礼相待,可明珠夫人自认皇族出身高人一等,并没将她们放在眼里,不曾看一眼就走开,更不要说过来笑脸打招呼,弄得妯娌二人很尴尬。
佟国纲系骁勇武将,其妻自也不比那些柔弱妇人,哪怕有些年纪了,仍不改说话直的习惯,之后与弟妹一起见了贵妃,大佟夫人当着侄女的面就说:“惠嫔在宫里什么光景?怎么明珠府的女人见外人鼻子是朝天冲的,就不怕眼睛不看路,一跤摔个大马趴?”
贵妃在家时就爱大伯母不拘小节的性子,大伯父戎马一生是她崇拜的大英雄,比不得明珠这类文臣靠几根花花肠子哄着主上,在她眼里伯父这样金戈铁马打江山的,才是真正股肱之臣,这会儿听伯母说笑,也乐呵呵道:“伯母一会儿出宫时瞧瞧,指不定又碰上了,要是明珠夫人真帅个大马趴,您可得上去搀扶一把,好好给说说。”
佟夫人见女儿和长嫂这样玩笑,心里觉得不合适,只在一边安静坐着,不多久乳母领着四阿哥来,过了周岁后四阿哥长得更快,胖胖的小腿越来越有劲,被乳母扶着才跨进门就自己摇摇晃晃跑向贵妃,贵妃将他抱个满怀,柔柔地问着:“让额娘摸摸肚子,胤禛饿没饿?”
佟夫人看着心内很是感慨,女儿连着两次小产,太医断言难再有身孕,且看皇帝对她一直不曾疏远,但长久以来没什么动静,可见太医所言并非武断。家里老爷常对她抱怨,说些女儿小时候身子没调理好之类的话,佟夫人一直忍耐着。
那日听说皇帝将四阿哥送给贵妃,她心里落了好大一块石头,对这个孩子也当亲外孙一样看,可又时常听丈夫唠叨几句,知道抱养的孩子也有养不熟的,更重要的是,孩子的亲额娘不仅还在,还是皇帝最喜欢的妃嫔,若是默默无闻之辈也就算了,如今想来,总还有些顾虑隐忧。
“伯母您回去可要和大伯父说说,等咱们四阿哥长大了,请大伯父教侄外孙骑射功夫,如今宫里头阿哥多了,可不兴他放着自家侄外孙不管,反而去教别的阿哥。”佟贵妃霸道地与伯母撒娇说,“我可是知道的,大阿哥今年要学骑射功夫,您让伯父靠边站,今天明珠夫人假模假样的事儿你也去给说说,别让大伯父去教什么大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