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琪谢过,本以为话题扯开了,可荣嫔和端嫔还是提起郭贵人侍寝的事,据说内务府未记档,昨晚郭贵人并没承恩雨露,荣嫔笑着:“前些日子才侍寝过,内务府记了档的,皇上本就有节制,再者不请贵妃娘娘或温妃娘娘,显然也有他的用意,可惜贵妃想不明白。”
岚琪见她们说不完这些事,便推脱不太舒服,不能作陪,两位自然不勉强,回到寝殿便坐在炕上发呆,待环春从慈宁宫回来,带来嬷嬷做的点心,才让她开心一些,咬着一块芸豆卷,等环春又去分送一些给端嫔和布贵人再折回来,便问她:“那拉常在那里,咱们送过东西了吗?”
“送过了,主子怎么想起这个来?”环春应着,一边把点心匣子拿走,她瞧见岚琪已经往嘴里塞第三块芸豆卷,这糯米做的东西不好消化,怕她吃喜欢了没节制,回头又不舒服要吐。
“送过就好,我还想要是没送过,不如亲自过去看看她。”岚琪吃完手里的,才发现点心匣子被拿走了,撅嘴还想吃,环春哄她说午膳炖了浓浓的鱼汤才作罢,但也留心主子这些话,轻声问她,“您不会是想去看看觉禅答应吧?”
岚琪一怔,连忙摇头,“我去看她干什么,自作孽的,活该。”
“因为我家主子心善呐。”环春笑,尽量顺着容易多愁善感的小孕妇,“若是真的惦记,奴婢替您去瞧瞧?就当做是去看那拉常在的,顺带问几句多容易的事。”
“不必了。”岚琪蹙眉,心事重重,软软靠在大枕头上,“我现在……就想见皇上,看见他我才能安心了。”
环春有些心疼,自那日被温妃半路拦截,主子和皇帝再没好好见过,那天万岁爷特地来,可人家睡得那么沉,算算日子好久了,知道她心里想念,可嘴上真说出来,还是头一回。
收拾了东西出来,见紫玉捧着换了水的花瓶进来摆放,示意她到身边耳语了几句,紫玉欣然一笑,轻声说:“姐姐放心。”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了钟粹宫,看似不知往哪儿去的在宫里闲逛,但最后见到的人,却是李总管。
两三日后,玄烨与大臣陈廷敬等在南书房进讲,半天下来收获颇丰心情甚好,午后大臣们散了,回暖阁时,李总管已打点好了午膳。没有铺张一桌子的菜肴,可几样东西却都是另一个人爱吃的,玄烨嗔他:“你这又动什么脑筋,这些东西是岚琪爱吃的。”
李公公笑着说:“皇上下午赋闲,何不请德贵人来坐坐。”
“她怎么了?”玄烨眉头微动,本来因中秋晚上他翻了郭贵人的牌子,惹得佟贵妃发脾气作践宫嫔的事,玄烨这几天都不打算再见后宫任何一个人,虽然也念着岚琪,但想她会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心意或为难之处,而李公公也从不会乱巴结什么人,他这样殷勤,必然有缘故。
果然听李公公絮絮说起环春传来的话,笑着劝皇帝:“德贵人怀着龙嗣,你多心疼些,旁人还说什么。”
“朕怎会介意别人说什么。”玄烨看着桌上的菜不动,半晌吩咐李公公,“你让环春引她去御花园,她去了后就别让其他人再进去,朕过会儿就去。”
李总管欣喜不已,忙派人去准备,而钟粹宫这边,环春几人得到消息,恰好端嫔和布贵人领着公主去惠嫔那里窜门子,大好的机会,便不由分说就把要懒着午睡的主子弄起来,岚琪哼哼唧唧地撒娇说不想出门,几人哄了好半天,更吓唬她说:“嬷嬷可讲了,后几个月里只管躺着,要生不动的,孩子和您都要吃苦头,每天好好走走才行。”
岚琪其实是心里烦闷,身子一直挺好,被她们簇拥着摇摇摆摆往御花园来,满园秋菊争艳,饱满怒放的盛景,直让人观之心潮澎湃,果然秋日看这样的光景,才能免悲春伤秋之感。
小贵人脸上渐渐有笑容,便在湖畔秋阳绚烂处拿厚厚的褥子铺在大石头上坐了,御花园里打点的嬷嬷宫女们殷勤地来请安,奉上鱼食给德贵人投喂打趣。
将鱼食一点点撒入湖中,看着五彩斑斓丰润富贵的鱼儿们聚拢相争,岚琪起先还玩得高兴,可突然不知想着什么,手里便停了。
环春已将闲杂人等遣散,只自己侍立身后等着皇帝来,可皇帝还没来,主子心情又见低落,不免担心,关切地问:“是冷了吗?”
岚琪摇摇头,面色凝重地说:“只是看着鱼群争食,心里怪怪的,觉得人和鲤鱼也并无差别,更特别是这宫里的人。”
身后玄烨独自一人慢步走过来,岚琪和环春都不曾察觉,他走近了听见岚琪在自言自语,正说着:“无欲无求,多简单的四个字,可哪儿那么容易做到,这些天心思越来越重,我就困惑,到底是在为自己着想,还是只为皇上想,到底想要满足的是私欲,还是一心只念着他,你说愁不愁……”
却是此刻,玄烨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动静很大,连岚琪和环春都听见,两人转身乍见皇帝在身后,可等不及她们俩惊讶,只听来者屈膝急报,双手奉上了八百里加急。
玄烨眉头紧蹙,伸手接过拆来看,岚琪和环春也紧张地站在身后,小贵人忍不住探出脑袋想看清皇帝的脸,见他脸上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心下一松,而不等自己收回身子,玄烨已经转身拿目光找她,瞧见了立刻就跑到面前,隔着她硕大的肚子将她抱住说:“吴三桂死了,岚琪,朕实在太高兴,那老狐狸终于死了。”
小贵人也欢喜不已,她晓得这件事对玄烨有多重要,开心得无可无不可,一时把自己刚才说的话也忘了,可眼前的人却回身吩咐召集大臣后,一边亲自收了信函,一边再抬头就严肃地问她:“你刚刚嘀咕那些话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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