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2)

话虽这样说,秦王他自己今年不过十四的年纪,屋里已经有了一个正妃,三个侧妃,数不着的通房。全是各方各路送进来的探子,真正能推心说话的,也不过徐明梅一人。又是少年夫妻,平日里也是十分敬重,恩爱有加的。

傅恒不肯接着这话说了,倒是诉苦道,“下回还是改了古玩店那口子,这一路来,不晓得沾了多少脂粉味儿,回去还要落得一通数落。”

秦王狭促一笑,说道,“那些花姐迎来送往地也是可怜,能瞧着一眼未来探花郎的姿容,岂不甚好。也是探花郎日行一善哩。”

傅恒笑着摇头,同他喝过一回酒,觉着身上有些冷意,便起了要归家。秦王送他到门上,还不忘取笑,“且寻个清净处先换洗过,回头顶了韭菜盆子,却不是我惹的。”

傅恒回身看来,做了个揖请辞,仔细绕过假山密道,才又从胭脂巷出了来。抬头,却是乌云遮天,雪花越发飘得紧。

冬子沉声问他,“爷,可是要回了?”

傅恒翻身上马,夹着马肚应道,“家去。”

冬子追赶不及。

一时风卷残雪,蹄翻碎玉。行人勾颈看来,只见春埔街乌沉沉两道矮屋当中,一骑绝尘,猩红色的斗篷扬得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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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263章 纵使举案齐眉

晴风院里。

屋里点着地龙,暖和得仿佛身在春天。一屋子丫头婆子都脱了厚重的,只穿着件薄薄的夹袄,还有穿了单衣的。老赖家的手里拨着火盆里头的番薯和山芋,便听得火星燎着芋头毛,一阵哔啵作响。

婉容开了条窗户缝儿往外瞧,天色阴沉沉的,黑地却是早了。冷风从那缝儿灌进来,还夹着零星雪花落在她手上,立时教屋里的热力化成了滴滴水渍。

“爷还不曾回来?都是这个时候了。”

婉柔嬉笑道,“奶奶都没问,你个小蹄子倒是看得紧。”

婉容听了便不肯,满屋子追了婉柔挠痒痒肉。梦婷和梦央年纪还小,听见婉柔喊她们帮手,一时也不晓得该不该上去了。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怕底下的笑话你们。”徐明薇笑着止了,一手又招呼了梦婷和梦央过来,叫老赖家的给每人夹一个番薯,边上吃着去。

兰娘子坐在底下剥着花生,时不时眼睛还朝着摇篮里头看一眼,防着娇娇睡梦中闷到了口鼻。徐明薇见她养孩子养得上心,盘算着过年的时候再添些年礼,也能带着回家过个丰厚年。

婉容和婉柔好不容易歇住了,彼此吃吃笑着看过一回,拿茶解了渴,坐着也是无聊,便拱着老赖家的说故事。

一个摇着老赖家的胳膊,说道,“您老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还多,便说些笑笑,又有什么打紧的。”

一个也抱了老赖家的胳膊,娇笑道,“婶子也利索些,主子也爱听这些个,可别藏了私。”

老赖家的被她们拱着,心里也不无舒坦,再看徐明薇的脸色,便不再推让,笑道,“既然你们爱听,那婆子就说个地主家的吧。”

梦婷眼里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说道,“奴听阿爹说,地主家的苞谷都是堆成山一样高,每顿都有猪油伴着,神仙日子哩。”

梦央推她一下,笑道,“那你现在岂不是过得比你们家地主还好?”

众人看她们两个脸上还是一团孩子气,一时都笑了。

老赖家的便接着这口说道,“婆子要说的虽也是个一方富户,手里握着百亩良田的地主,过的日子却还不如租他田地过活的佃户哩。”

这话立刻吊起了众人的胃口,碧桃也停了剥花生的动作,侧头问来,“可是年成不好,地主家里也没饭吃?”

老赖家的笑着摇头,绘声绘色道,“那姓姚的地主手里握着大把良田,差不多整个村的人都是给他种田,到了秋收交租的时候,粮仓满得门底下都要溢出稻谷来。可谁料得到这样富足的人家,顿顿也只吃些苞谷碎熬的粥就咸菜,连块酱豆腐都得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见得着哩?!你道是为何?那姓姚的地主是个再死扣没有的人,说着这五谷轮回,进了肚子,出来的也不过一堆粪水,何苦要花钱养着,饿不死便好。”

婉柔听了扑哧一笑,“既然饭吃了也是要排出来的,又要省钱,不如直接吃了米尸,岂不省力。”

徐明薇听见那米尸两字,一口茶水没忍住便喷了出来,对着婉柔是又气又笑,“你个龌蹉的,晚上可怎么吃饭?”

第二卷 第264章 纵使举案齐眉

老赖家的也是一顿笑,停住了才继续说道,“姚地主守着金山银山只吃着糠,他那婆娘虽然饿得两眼发花,却也是跟着饿习惯了。二十来年也养活了两个小子,村里人都不晓得他家情况,争着抢着嫁了闺女去。头些天还要走动些亲戚也算吃着好,等送亲的人都散了,饭桌上也就剩稀苞米粥和一小碟咸菜,新媳妇过得几天日子,哪里受得住。大儿子媳妇便和小儿子媳妇串通起来,拿嫁妆银子叫自家男人偷偷买了鱼,一个放哨,一个趁着赶集扔到道上让地主捡回家。”

婉容撇嘴道,“真是好争气,人都说出嫁不吃嫁时银,到头来还要自己贴补了才能吃上一口好的。”

婉柔便打她,说道,“别岔嘴儿,还等着听地主捡不捡这个便宜哩。”

老赖家的面上一笑,说道,“捡!现成的便宜,如何捡不得!且说那姚地主欢天喜地地捡了两条大肥鲤鱼回家,他婆娘就思量,好不容易吃回鱼,少不得要蒸些米饭。姚地主馋着鱼儿,咬咬牙也忍了。到晚上一桌子的儿子媳妇就冲着那两条红烧鲤鱼下筷子,连饭都多吃了两碗,后头不够又重新蒸的。”

徐明薇心想,这也是真够可怜的。

老赖家的歇口气,又说道,“鱼儿也就那么两条,一顿就没了。两个嘴馋媳妇心想,这活儿倒是做得,往后只熬不住了,便叫男人买鱼去。不想,隔了几天姚地主半道上又见着两条没主的鱼儿,先是想捡来着,末了又狠狠将鱼踢了走,呸道,捡了你,又得废我好些白米饭哩!”

最后一句老赖家的说得活灵活现的,一屋子丫头婆子都笑得肚痛,婉柔还险些从座上翻了下来,好在婉容及时拉住,才免了一顿屁股遭殃。

傅恒恰好在这时推门进来,一屋子的笑声才渐渐冻住,规规矩矩地上前来行了礼。

“前头是说着什么笑话,这么热闹?”他也只是随口问问,眼睛只盯住了徐明薇,见她眼里还残着暖暖的笑意,心也似烤了火,只热腾腾的。

徐明薇见他进来了也不脱斗篷风帽,晓得他是在等着自己,便起身上前帮着解了衣裳,教他潮湿的呼吸喷在手指上,心里却是平静。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拖得久了,也就渐渐麻木了。如今自己却是连当初为什么同他闹的,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婶子说笑话呢,你要是不忙,也坐着听听罢。”她眉眼平和,听见自己这样淡声笑道。

老赖家的心里一喜,面上还要做了推托状,说道,“婆子晓得的都是些粗鄙故事,哪里能是爷这雅人听得的。”

傅恒带了些欣喜地看向徐明薇,头也不回地朝老赖家的说道,“你们听得的,我自然也是听得的,便说了吧。”

一时间众人都不晓得该做什么才好,是悄悄地退出去,还是陪着听了故事。但看老赖家的使了眼色来瞧,才一个个地在座上落了屁股,剥花生的剥花生,烤栗子的烤栗子,全当作傅恒没回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