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但念在傅恒总算是救过徐明薇一命的,贺兰氏也不好一口把话说死了,只得回了,“这事儿提得突然,宴娘且容我和我们家老爷商量过再给你个准话。”

王氏也知道这事儿一时也成不了,笑着应了,叹道,“怪道人家说肚里有事胖三斤!这顶要紧的两件事情和珍娘你这样一说敞白咯,心里便好似一块巨石落了地,舒坦多了。今朝上门,我都是已经做了被你打出门的准备的,幸而珍娘你宽厚大量,没跟我们计较啊。”

贺兰氏笑着客套了几句,不时王氏起辞,她便让薛婆子送了人出门,回了神才惊觉手里的帕子,早已被她揉得不堪用了。

当时听着觉得荒谬至极,等王氏走了许久,贺兰氏也沉淀下心来,才觉着王氏说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徐明薇要是说定了傅家,第一,婆家便是欠了她的,嫁过门后,婆母不敢过份拿捏她;第二,大姑子亦是她同窗好友,在傅家便算是有底子在了。再说傅宁慧抢了明薇的头一桩姻缘,更是于心有愧,总不至于在傅家为难了她;第三,傅家这样的人家,本也算是上上之选,虽说傅恒年少张狂,日子久了也要沉稳下来的,再者他这人也算是个堪教化的,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坊间虽都说悔叫夫君觅封候,有本事能出头的,总比那坐吃家产的无赖汉子要强些。

贺兰氏越想越觉得此事尚有三分可行,心里又记起王氏说的那句挟恩以报,便有些不自在,若是真的不愿挟恩以报,也不单单会这样重提一遍了。但叫贺兰氏不明白的是,为何王氏这样一门心思地要聘了徐明薇去。因她上次在寿山寺碰见王氏的时候,隐约察觉到王氏心里是计较过这桩事情的,显然也是因着两个孩子岁数相差得有些大,才放过了脑去。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203

这事儿便是贺兰氏猜死也猜不到。

你道那王氏为何忽然变了主意要说了徐明薇去?根子却原来还是落在那合庚帖的事情上。

那日王氏听了家里两个孩子的说话声,才知道恒哥儿和宁姐儿竟背着家人做出了这样的祸事,自然是不敢轻易放过的。傅恒正如她说的一样,被关了祠堂思过。傅宁慧因着还有公主伴读的任务在身,只沐休日回家时禁足罚抄佛经,算算日子,也是小半年有得熬了。

但在王氏寻了那法印和尚说话时,才知他也不算是说了妄言。虽说是收了小郡王的银子,但那徐明薇的八字和小郡王的倒的确有些不合,只不过还没到十世怨侣那般严重罢了。

因着傅恒年幼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险些没了性命,因此是挂了八字在寿山寺中镇着的。法印和尚合庚帖的时候,见了徐明薇的八字便暗自留了心,回头拿了与傅恒的一合,果然是再好也不过的一对了。原本那傅恒的八字轻狂,寻常女子根本压不住,便是勉强成了婚,也不过三两年的和睦光景,始终是要摔破的。没成想还能遇上个八字重得恰到好处的,正好能压住了傅恒,又不至于重得过头,压过了。

用一句俗话来说,那便是天作之合。法印和尚也是怕王氏追究前头跟着傅恒胡闹的事,才特意将这桩事情拿出来说了。

王氏虽说还是嫌徐明薇年纪小了些,大和尚的话她却是极信的,这才回去与傅老爷商量了。两人为着谨慎起见,又托人将傅恒和徐明薇的八字寻了梅道长看了,也是和大和尚一模一样的批注,更有说傅恒若是不得此妻,命里虽熙熙攘攘,然终究竹篮打水,镜花水月罢了。

两夫妻这才信了。王氏也怕半路再杀出个郡公府这样的人家来,毕竟徐明薇这样的出身,又渐渐得大了,若不及早说下,只怕到时候便成了别人家的。因此才臊着脸上了门,硬着头皮替自家恒哥儿提了亲事。

王氏也是怕贺兰氏心里不平,不肯轻易点了头。前脚她人刚走,在汲古阁定了的一套十二件或躺或立,姿态更不相同的小金猪便由家人送进了徐家大房院子里,倒叫贺兰氏越发摸不着头脑,傅家到底是图了什么?

等到徐天罡回家来,听了这前后由头,却是发了老大一通火。

“我呸他的郡公府!教出来的好儿子,竟学会私定终身,瞒天过海了!前头郡王爷让他出来见我时,他脸上也并不不快,待我极为恭敬,我看他也是生了十分的人材,又是个知礼数识进退的,心里才肯了的。没得这般张狂,便是个世袭的异姓王,又有甚了不起的?这般小看了人!”

贺兰氏由着他出够了脾气,才上前抚了徐天罡胸口替他顺气,柔声劝道,“妾身也是这般意思。不结亲便不结亲,也不是我们徐家硬要扒拉上他们家,凭我们薇儿的人品家世,便是皇子妃都做得,任凭了这样糟践也实是令人心寒。只不过事情既然都已经成这样了,傅家的又来求娶,我看那傅家大太太的意思,颇有几分提醒我们莫要忘记了恒哥儿的救命之恩哩。老爷您说,这事儿可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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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罡也是长叹一声,说道,“古语有云,受人知者分人忧,受人恩者急人难。我们徐家并不是那般知恩不报的人家,况且傅家也是个好人家,这事情便是拿了与老太太和老爷子说,也只有许了这桩亲事的。唯今之计,也只有应下了。”

贺兰氏说道,“既如此,那妾身就禀过老太太,趁早与傅家传递了消息罢。”

徐天罡点头应了,贺兰氏自去康平院不提。徐明薇就在这样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傅恒被那月老的红线给系住了。走过合庚帖的形式,自然是大吉祥和之象,天作的良缘,倒让心底有些忐忑的贺兰氏对这桩挤上来的婚事也多了些底气。傅家过后又送了定亲的信物来,是一对碧玉底子的明月珰,水头足,料子有些年份了,重新雕了,又镶了足金,看着煞是贵重。

傅家如此重视,贺兰氏心里也渐渐对这门亲事越发满意起来,倒没先前那样抵触了。

期间季氏终于在十月中的时候产下了一个男婴,足有九斤多重,把徐老太太给高兴的,季氏管家时做下的那些个蠢事也不再跟她计较了不说,还连送了好些贵重东西进了二房院子。便是连贺兰氏安排下的(乳)母都亲自看过才放心用了,倒是季氏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在徐家有如此的脸面,自是喜不胜收,越发看重起稚子,徐明梅书读成什么样了也不再过问了,每日睁眼便只问儿子。

贺兰氏心里喜欢这个孩子,徐明薇又常宿留宫中回不得家,等徐明梅下了学,她便经常接了过大房来说话,管家的事宜也不避讳着,像带徐明薇那样亲自带着看着学,渐渐亲厚起来。

徐明薇几次回家都在贺兰氏房里见着徐明梅,虽然有些小吃醋,却也明白她的难处,但凡沐休日在家便是同进同出,同起同卧。时间久了徐明梅倒是在大房待的时间越多,连日常用的都在大房这边备了一份。

季氏坐满了大月子,小儿都快满百日了,才从奶妈子嘴里知道女儿最近两个多月甚少着家的事情,心里先是动了怒,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竟跟大房养的一条狗般,招呼招呼就过了去!嫂嫂也是!自己女儿送进了宫里,便巴巴地抢起别人的来,好没道理!那么喜欢孩子,自己再去生一个啊!

还是奶妈子在边上劝解了几声,也怨不得小姐同大房亲近,自从季氏怀孕生子以来,眼里哪里还有这个女儿,都一心扑在了儿子上头。再说徐明梅跟大房亲近又不是一件坏事,那大太太待她再好又怎样,小姐总归还是二房的人,难道还能成了大房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不成。左右都改不了这母女的缘分,徐明梅有大太太亲自带着教养才是更好哩,日后说亲事的名头都好听些。

季氏如此一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这才压了怒火,打发了奶妈子开了嫁妆箱子,寻了一副上好的平安扣让人送到了大房贺兰氏那处,权当作是谢过她幸苦教养徐明梅管家的缘故。

贺兰氏也不推辞,自在收下季氏送来的礼物,也不见待徐明梅异样些,平日该怎么着仍旧是怎么着。徐明梅倒是知道季氏房里那么一出的,见了贺兰氏倒有些愧疚,觉着自己给大伯母惹了麻烦,原本就温吞的性子,越发沉寂了。

看在贺兰氏眼里,越发心生怜意,带着管家更是用心。徐老太太在贺兰氏身边见着几次徐明梅,也渐渐留了意。这个孩子原不像她娘那样的荒唐性子,好生教养着,将来也是个好找婆家的,倒嘱咐起贺兰氏,要好生看着些。

贺兰氏自然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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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临近过年的时候,宫里也放了年假,徐明薇回到家中长住。贺兰氏便有心考验她和徐明梅两个小姐妹,将徐家待客往来的帖子这一块都划给了她们来管。

贺兰氏笑道,“这个你们可得规划好了,不然漏了哪家的,都是极大的不妥帖。”

徐明薇和徐明梅两个相视一笑,自管着从贺兰氏手里接过去年的年事纪要本子,一齐朗声应了,“知道啦,定会处置得妥妥贴贴的。”

贺兰氏招了手让她们自己出去玩儿,徐明薇便拉了徐明梅的手跑了出去。

两人到了徐明薇的院子里,摊开了那本年事纪要凑头看了,年前这几天一般都不太会有人情往来,各家都要自己预备着过年的种种杂事,没有空暇来串门子不说,也不会这样不长眼地在这节骨眼上来瞎凑热闹。因此她们两个要注意的,还主要是正月初三以后开始走亲访友的那几日。两人比照着去年的,大致列出了与徐家有过往来的人家,哪家哪房的,今年又是个什么光景,比方说那户人家今年有没有做白事不适合上门的,或者家中有没有添丁的,等等诸如此类的变动,都是要事先心中有数的,不能贸贸然地给人家发了帖子去。

徐明薇和徐明梅两人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单子给拟好了。在拿过去给贺兰氏看之前,徐明薇又多了个心眼,拉着徐明梅先去问了房师傅的意思。

房师傅虽说没有正经当过家,礼数上的事情大体上也是不会错的,细细看过一遍,并没找出什么差错,倒是好生褒赞了一遍两姐妹。喜得徐明梅笑脸看向徐明薇,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式做了件什么大事,又得了师长的表扬,怎能不喜?

两人一路小跑着进了贺兰氏的院子,献宝一样将单子交予贺兰氏看了。半刻之后,贺兰氏才抬了头,指着正月初五这天的安排说道,“国公爷今年身体不大好,听闻府里正有意向要请了寿山寺的大和尚过府坐经讲禅,恐怕到时候事忙,无暇处理俗务,先将这日搁下,换了傅家的写了帖子去问吧。”

徐明薇心里还奇怪,怎地家里同那傅家的突然好了起来,前些日子还经常看见傅家大太太使人送东西来,贺兰氏也时常将一些玩意儿送到了她院子中,还特意指明了是傅恒搜罗来的。按理说也是她们徐家欠了傅家的人情,怎地还收起他们家的东西来了?

毕竟这身子的年岁尚小,她压根没往婚事那上头想去,而且潜意识里头徐明薇也一直觉得但凡有什么事情,贺兰氏总是会直接跟她说了,因此也只当时疑惑一下,收了东西也照样赏玩,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