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劳您惦记了, 我父亲身体康健得很。”明明你俩昨天才见过, 夏栓柱知道这位喜欢白龙鱼服,最喜欢的就是在茶馆酒楼之类的地方乱钻。
“这位是……”方才周昱进来的时候急慌慌的没看真切, 此时才发觉那名坐在桌旁正襟危坐的女子竟是为难得的绝色佳人, 最难得的是见自己这个陌生人进来, 不慌不乱不疾不途连眉毛都未曾动过一下,浑然不似别的女子或是娇羞躲避或是自矜微怒。
“这位是我家的二姐,汝阳侯夫人。”夏栓柱赶紧做介绍。
“哦。”周昱点头,难怪他觉得有些面熟呢, 黄氏长得像母后, 这位夏家的二姑娘长得又有八成像黄氏……
夏小雨也发觉了这位“表舅”跟自己实际上是有相似的地方的,人本质都是自恋的,为什么会有夫妻相一说呢?人眼里最美的人, 眉眼特征某些方面是跟自己相似的。
她想到夫妻相什么的有点想远了啊,把思维拉了回来,“如松,这位是哪家的大人?”
“我是黄家的人,论辈份应是你的表舅。”
“哦,原来是外祖家的人。”黄家的人自皇太后得势之后便进了京,在朝中有出息的不多,多半从军投了行武,还有一些守着田庄过活教养子女读书,虽是太后之家却并不显眼,说起来受皇家的照顾,还不如受镇南侯的照顾多呢,哪会让夏栓柱如此忌惮,夏小雨佯装不懂起身福了一福,“给表舅请安!”
“免礼,免礼。”周昱虚扶了一下,觉得自己颇有急智,竟然把汝阳侯夫人骗了过去,瞧着夏小雨天真单纯的脸,又觉得自己骗人有点负罪感……咦,他什么时候有这种情绪了?
既然拜过了表舅就是一家人了,夏小雨不再拘束而是略有些俏皮地问周昱,“表舅可是跟栓柱一样在躲那位程大人?”
“咳……”周昱轻咳了一声,当皇上的被臣子逼得躲起来实在是不雅啊不雅,可若就不是——“那位程大人啰嗦得紧,我虽不怕他,却不想与他周旋。”
“嗯,我父亲在家时曾说过,最不耐烦与那些文臣纠缠,人常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却不知将军遇上文官更是有理说不清呢。”
周昱见她表情极为灵动,竟将镇南侯的语气学了个十足十,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位汝阳侯夫人不说不笑的时候活似女菩萨一般,说笑起来却极为风趣,她怕是以为自己真的是黄家的人,对自己毫无防备戒心,隐隐的还带着几分天然的亲近。这种感觉与宫中嫔妃分外的不同。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的敲门声,“请问客官,是否可以上菜了。”
此时站在门边的无须男子不知该不该开门,略有些犹豫,夏小雨略一使眼色,“春红。”
春红来到门边轻声应答,“上菜吧。”
门外的人显然没想到里面有女人,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才答,“上菜。”
春红在脚步声离开之后开了门悄悄看向外面,果然小二的身后跟着一位穿着官袍的大人。
“夫人,世子,黄公子有位大人站在小二身后,按个敲雅间的门呢。”春红掩了门之后小声通禀。
“这个程言,真是不死心。”周昱手轻轻敲击桌子颇为烦燥。
“程言不过是五品的言官,表舅何至于此?”夏小雨颇有些奇怪,周昱一个做皇帝的,难道还怕被弹赅?这个故事里面对皇帝到底是什么设定啊,她点击周昱的资料,我的天啊小说里面的皇帝是参照谁设定的啊,英明神武、文治武功、纳谏如流、爱民如子、抚内定外、励精图志、开创盛世……”作者是把她所知道的所有形容皇帝的成语全用在他一个人身上了吧。
这种作为背景人物出现也就罢了,化身实体就有点那啥啥了。
“咳,以史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知得史,言官无罪是我朝的祖训——”
也就是说言官可以使劲儿挑刺,使劲儿骂娘,当皇上的也好,当大臣的也好都不能回嘴更不能揍他更不能贬官?
夏小雨无语了,幸亏小二及时上了菜,夏小雨赏了他一块碎银,“方才那人可还在?”
小二抆了抆汗,“那位程大人实在是无礼,已经被我家老板赶走了,据说还在外面守着呢。您说他这样,图啥啊!满朝文武背后没有不骂他的。”
几个人都未对小二的话做评论,图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图什么,图名啊,既然不能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阁老重臣,那就做名流青史的忠臣,名臣!他日不满朝庭的黑暗辞官不做,依旧是一位人人敬重的名士。
当然了,也有人是天生杠精,不抬扛不舒服。
待菜上齐了,周昱也真是有些饿了,坐了下来真的和夏小雨、夏如松一起吃了起来,夏如松只觉得味同嚼蜡一般,倒是周昱与夏小雨吃得极好,这天香楼不愧是京中名店,所做菜品是夏小雨玩的三局游戏中最好吃的,也是她生平吃过最好吃的。
周昱瞧着夏小雨,这位侯夫人好像真的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真极少见有女人在自己面前这么能吃这么会吃的,看她吃东西动作优雅与那些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说饱了的女子别无二致,却胃口极好,让看着的人都觉得这人是在享受美味。
夏小雨悄悄摸了摸饱胀的肚子,汝阳侯夫人胃有点小啊,这么多菜每样只吃了一点居然就饱了……可惜啊可惜……她忍不住叹息,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面对美味佳肴你的胃却容量有限。
为了让自己不再难过,夏小雨站了起来走到窗外轻轻掀开窗帘一角,瞧见后门那里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官服的男子,男子很年轻,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远远的看不清眉目,夏小雨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应该是个美男子。
“他还在后门等。”夏小雨放下了帘子说道。
这次夏如松也有些奇怪了,“程言这次为何如此执着?难道先前一无所获?”
“他怕是在等大鱼吧。”夏小雨瞧了瞧黄公子,原来程言是来堵这一位的,“我常听人说圣上喜欢白龙鱼服在民间游玩,程言怕是以为圣上就在这里。所以才会一心一意的想要堵到皇上。”
“皇上喜欢出来玩,关他们那些御史什么事啊?先前在朝堂上已经说过几次了,凡是有替皇上说话的都被他们说成是奸臣,佞臣,图谋不轨,这次又要出来堵,难不成真把皇上当成笼中的鸟雀了?”夏如松不住摇头。
“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夏小雨对此表示中立。
周昱放下了筷子抆了抆嘴,“表侄女觉得皇上白龙鱼服好是不好呢?”
夏小雨夹起了一颗蛋,“表舅觉得这只蛋值多少钱?”
周昱奇怪夏小雨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这蛋是鹌鹑蛋,这个季节略贵些也不过十文钱。”
“若是普通的鸡蛋呢。”
“普通的鸡蛋二文钱足矣。”
“可就有一位可称英明的皇帝,以为鸡蛋三两银子一枚。”
周昱有些愣神儿,什么?这人谁啊?傻啊?
“那位皇帝本是中宫嫡子,自幼长于深宫,受鸿儒教诲,长成之后也是武能上马平天下的一代雄主,他生平最喜节俭,曾经表彰过官服陈旧带补丁的官员,在他的带动下举国尚俭,为了博清正之名一时间旧官服竟比新官服还要贵,可就因为从小长于深宫,对民间物价并不知情。若非有一日一位告老还乡的大臣上请安折子,自述每日一颗鸡蛋,皇帝感叹老大人竟如此靡费一日可吃三两银子的鸡蛋,怕他一生都要被蒙在鼓里。”夏小雨说的是清道光皇帝的故事。
周昱站了起来,“可否借表侄女的蛋一用?”
“可。”夏小雨将鹌鹑蛋放入一个干净的食碟中,交给了周昱,周昱转头送给了无须男子。
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出,“王福,我们走!”他的背影都带着得瑟,嗯,做好没人夸,稍微做点“坏事”就被指着鼻子骂,这回他可算得着武器反击了!
待走下了楼,他忽地一顿回首望向雅间,自己的那位表外甥女,真的对他的身份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