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对本王的邀约吗?要我天天都来你房里住?”
薛可蕊一噎,扯过自己的手,拿背对着他。
“殿下,贱妾腹中的孩儿已近七个月,不多久就要生了,再不适合伺候殿下,还望殿下.体恤。”
赤术却不依,“还不还有两三个月嘛……”
他契而不舍地来寻薛可蕊的手,“为了这些花,你也得要敲锣打鼓地来迎我才对。”
薛可蕊瞠目,“你……”
第一四五章 王道
赤术终是没有再来葛园, 因为他被他的母亲吉拉氏给绊住了。
吉拉氏垂着眼淡淡地问她这个唯一的儿子:
“你为什么要替她做掩护?你要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的父亲是可汗,怎能容忍你混淆皇室血统?”
赤术停下了手中的箸,正色道:“母亲,此话从何说起?薛可蕊腹中的, 正是孩儿的血脉。”
吉拉氏沉默了一瞬:“赤术, 你就算不喜欢玉娆,那个汉人女子也不能做你的阏氏。她曾经与冯驾有过婚约, 就算她在你刚入关的第一天便与你有染, 你也不能保证她腹中的孩子就是你的, 而不是那冯驾的。”
赤术坐直了身子,朝吉拉氏的方向微微倾了倾:“母亲放心, 我可以保证这孩子就是我赤术的, 不然冯驾怎会明知她有孕在身,还弃她而去?”
“……”
吉拉氏无语, 只能长长叹出一口气:
“我的儿, 就算母亲信你,你父亲那一关, 也不一定能过啊……”
“所以儿子今日才会来求母亲, 还请母亲为了儿子下半生的幸福, 勉力周全一二。”赤术伏身,面对吉拉氏长跪不起。
吉拉氏垂首, 眼底的忧虑更甚。她不受可汗待见, 连带她的儿子赤术也长期被他父亲有意无意地忽视。赤术在契丹王的九个儿子当中, 文韬武略算是最亮眼的,可是他的地位也是最尴尬的。最不受可汗待见的人,却拥有最高的天赋,这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也不管是在汉族或契丹皇族中,都注定了他要走的,必须是一条荆枣密布的路。
“我的儿……”吉拉氏的叹息沉重又绵长。
“虽然母亲从来都是站在你这一边,这一次我也依然会帮你。可是……我的儿,你也知道你父汗的性格,若事有不成,为娘希望你一定要悬崖勒马,切勿因小失大……”
赤术以额顿地,他眉头紧锁,可口里说出的话却是大喜过望的样子:
“能得母亲支持,孩儿便放心了。有母亲在,孩儿怎会有过不去的难关?”
……
赤术好几日都没有再去葛园,这倒给了薛可蕊意外之喜。她知道赤术有妻子,应该也有不少妾室,他长久在外征战,好容易回家一趟,自然都得去照应一圈。薛可蕊想,待他再来葛园,她或许就该生产了。
薛可蕊正如此喜滋滋地设想着,便收到了婢女带来的,赤术的传唤——
赤术要她现在就去前院的书房,他在书房里等她。
薛可蕊有些不解,不知道赤术能有什么事非要让她去书房。不过她依旧整了整衣袍,示意婢女这就带她去见赤术。
婢女惊讶,问她,小夫人不用梳妆?
不用了,我从来不需要梳妆。
薛可蕊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能让她为他梳妆的人早就不见了,如今的她,就连梳个头发都嫌多余。
婢女掩面,笑道,小夫人天生丽质,就算不梳妆也赛过了东园的姬兰。
薛可蕊淡淡一笑,示意婢女快走。她不关心姬兰是谁,她只希望尽快见到赤术,好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非要让她去书房。
薛可蕊来到书房时,赤术正在书桌前看书。见到薛可蕊进来,他示意她坐到他的身边来等他一会。
薛可蕊不肯坐到他的身边,只远远地寻了一把椅子坐好。
赤术浅浅一笑,也不勉强她,他任由薛可蕊坐得远远的,自己则继续低头看书。
薛可蕊干坐着没事,便仔细端详起正认真看书的赤术来。
被他俘虏来这么久,薛可蕊还是第一次仔细看他的脸。与薛可蕊见过的大多数野蛮粗犷的契丹人不同,他生得龙眉凤目,鼻直口方,颇有些儒雅风流之意,只是在他和润的眉目中又出人意料地夹杂着一股迫人气势。
赤术看得认真,这让薛可蕊想起从前在节度使府衙见过的,终日于累牍的卷宗中忙碌不休的录事参军。
她终于忍不住抬手捂着嘴噗哧笑出了声。赤术不解,抬起眼来看她。
“小娘子因何事发笑?”赤术挑眉。
薛可蕊兀自捂着嘴笑了一会,好容易忍住了:“我是在想,你们契丹,可曾出过什么饱学鸿儒,可以写得出书来给我们的殿下看。”
赤术展眉,他抬起手来将那书朝薛可蕊晃了晃: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看的是你们汉人的书。”
薛可蕊好奇,直起身来走到赤术近前,她看见赤术读的是史记。
心头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薛可蕊不由地脱口出:
“中国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故称夏。夏者,家继礼法圣贤之学,国从利益相承之出,家有千年源流圣贤传,而国家继吾国吾民之利益而世代传承。衣必精美,物必丰盛,人必礼学,国必利益,君臣必称吾国吾民,此乃真正的华夏!”
薛可蕊在说这番话时,她的眼亮晶晶的,脸上闪烁的是赤术第一次在灵钟寺见她时才见过的高贵与从容。她以睥睨天下的气势冲着赤术虚虚一点:
“而这些,你们契丹人,统统都没有。”
赤术坐在椅子上,仰望着面前容光焕发的薛可蕊,很认真地看她的脸。
“你说得对,我的小娘子。”赤术郑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