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怎么……”薛可蕊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冯驾,语不成句。
“是的,我睡着了,可你不也睡着了吗?”
冯驾笑眯眯地一边说话一边往腰上绑着蹀躞带,怀香见状,忙不迭上前帮他挂那七事。
“蕊儿莫忧,为夫不会让你尴尬的。”冯驾知道薛可蕊在担心什么,便拍胸脯朝她保证。
说话间,冯驾也收拾妥当,他来到薛可蕊身边,满眼宽慰地摸摸她的脸,便转身走向昨晚他进屋的那扇窗。打开窗户后,冯驾反手自外勾住窗户的框顶,转头冲薛可蕊眨眨眼,一个鹞子翻身,便消失在了窗外。
……
或许老天爷实在不愿意恩赐一个休沐日给冯驾,才刚翻出薛府的院墙,冯驾正要往府门外那棵昨晚自己拴马的老榆树下走,他看见冯予端骑一匹赤红大马,自那棵榆树下催马而出。
被自己的侄子逮着偷摸摸翻墙留宿女人香闺,这真是一件丢老脸的事。
冯驾立定了脚,不等他重新挂上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冯予却没那心思去纠缠冯驾的风流韵事,他急匆匆低头冲冯驾一个抱拳:
“二叔,魏从景将军说,昨晚珙门关上守备物资的小卒玩忽职守,不小心点燃了木料堆。多亏巡逻的校尉机灵,赶紧率了人马灭火,才保住了一旁的粮草库。可是做守城工事的木料和铁器却是损毁不少,珙门关周遭多戈壁,魏将军无处寻木材,想让凉州城给支援些木料给他筑工事。”
听得此言,冯驾皱眉,都知这次契丹人来势汹汹,各大城关无不严阵以待。凉州并周边十数个防区原本就是沧海孤舟,指望不上后继支援,军需全靠自给自足。凉州为老城邦,生产能力最强,军需官便将凉州的军备物资再稍作分配后,形成了目前的装备态势。
可是魏从景自己不小心,烧了自己的守关工事,又叫冯驾从哪里挪物资给他?再说珙门关距离凉州城也有百十里地远,待凉州的军士搜罗好木材,再用牛车绑了,吭哧吭哧给他运过去,契丹人怕是早都将他魏从景的头挂关门口了!
冯驾越想越气,心里烦躁,忍不住啐骂出声,“该死的魏从景,旁的地方哪有多的给他?走,跟我去珙门关,我非要让魏从景把他自己的肋骨扎成木排桩去筑工事不可!”
冯驾毫不犹豫地走了,他要去珙门关视察防务,却忘记了自己才邀请过薛可蕊,今天要带她出去玩的事。
冯驾废寝忘食,忙得昏天黑地,他当然不会让魏从景真的献出他的肋骨来扎木排筑工事,冯驾盯上了珙门关外一处老坟山。
珙门关是老城关,周边有零散的村落,驻军也不少,于是当地驻军并不少便选了关外一处荒山坡埋葬死去的兵士或家人。
有坟便一定有木材,装尸首的棺木,搭墓室的木架,这些统统都可以拿来用嘛。
魏从景便亲自带人去掘那新坟,活人要活命,只能仰仗往生者恩赐点木头了。珙门关的百姓们听说魏将军需要木头,卸门板的,拆床架的,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过一个整日,倒也把亏损的防御材料弥补得七七八八了。
可怜薛可蕊还满心欢喜地守在薛府等着冯驾来接她出游,从日挂中天等到日薄西山也没等来冯驾的马车。薛可蕊哪儿都没有去,就连母亲邀她一起用膳都给拒绝了,她要守在那窗边里等冯驾。冯驾是偷偷来的,定然还会来这窗户口砸石头……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冯予体贴地为冯驾端来一大盆肉糜粥让他垫垫肚子时,屁股一天都没挨到过凳子的冯驾,终于想起了自己对薛可蕊许下的承诺。
糟糕……
冯驾抬手揉额头,脑袋痛得更厉害了,太阳穴里倒突突跳得厉害,焦头烂额说的就是自己吧。
“二叔。”冯予轻声唤他。
“二叔,后日便是您迎娶薛三小姐的日子,您还要回去吗?”
冯予迟疑,他拿不准冯驾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冯驾一面积极准备打仗,一面要他保护薛可蕊,一面又忙着去与薛可蕊私会,他实在猜不出冯驾究竟准备怎么打算对付薛可蕊。
冯驾大手一拍,冲冯予直眉瞪眼:“要啊!我冯驾一个人这么多年,总算要有妻子了,怎能不回去?”
冯予默然,暗道冯驾果然是工作女人两不误,如此忙成了转轴,也不知他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冯驾抬眼看看周遭沉沉的暮色,冲冯予颔首道,“时候还早,这里有魏将军看着,予儿这就陪二叔回府准备准备吧。”
冯驾挂着满脑袋的汗,与冯予连夜就往凉州赶。后日,便是迎亲的日子,他心底有些惴惴不安:
他想他的蕊儿一定生气了,自己才说过的话转身便忘了,让她白高兴一场,也不知成亲那日她会不会与自己对着干,不听话……
第一一八章 怨嫁
冯驾留宿薛可蕊香闺一事, 在薛可蕊睽睽怒目监视之下, 怀香自然不敢告知王氏。可是就在当天,不过一个转背的时间, 冯驾便将他才说过的话给忘去了爪哇国,让薛可蕊空等了一整天,这无疑是对薛可蕊的一记沉重打击。
今日是薛可蕊留宿薛府的最后一天, 薛恒与薛战难得地同时在家, 都没有出门干活或玩耍。经上次家宴不欢而散后,薛可菁自然是要给城楼上守关的唐纪送饭,肯定不会再回娘家的。薛可菁的生母崔氏从不来凑薛恒与王氏一家四口的热闹,薛可蕊最后一次好好地跟自己的父母兄弟用了一次晚膳。
薛战或许是这薛家唯一一个因薛可蕊嫁给冯驾,真正欣喜若狂的人了。薛战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嫁给冯驾的好处,全然不顾父亲的冷脸与胞姐的不安,似乎要嫁入冯府的人是他, 而不是薛可蕊。
除了薛战一个人一脸喜色关不住, 王氏与薛恒却是喜忧参半,笑也不是, 愁也不是, 一脸惨淡, 让薛可蕊的心也莫名地开始惶恐起来。
只可惜此时薛可蕊更多的心思依然在想着冯驾,关注点却不在自己的父母兄弟身上。她完全没有顾得上关心在如今的局势下, 自己父亲的马场是否还能继续运营, 也没有关心过薛战在家中药铺里历练得是否顺利。
她同薛恒与王氏一样, 为着揣摩冯驾对她薛可蕊有几分真心而斤斤计较, 为着估算嫁入冯府后她薛可蕊会得几分地位而杞人忧天。多年后,当薛可蕊再度回忆起与自己父母、胞弟这最后的一场晚餐时,心中的悔恨与疼痛,无以言表……
一家人心思各异地用完了晚膳,母亲王氏自然又要拉着薛可蕊的手细细安排一番。可是因着冯驾爽约的事,薛可蕊一直都提不起来精神,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承着母亲的话。
王氏絮絮叨叨自晚膳一直说到月上中天,似乎想将薛可蕊往后的一辈子都在今晚给她统统安排好。薛可蕊听得神魂颠倒,只想直接倒母亲榻上就这么睡死过去。
王氏意犹未尽,末了,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来踮着脚尖一路小跑奔至屋角一只大方柜前,也不叫婢女帮忙,自己动手打开柜门便朝柜里探进大半个身子,窸窸窣窣一阵猛翻。
薛可蕊正在疑惑间,但见王氏满面春风地拿出一方小小的锦缎包裹的物事。大红色的云锦,描金画凤。
在薛可蕊满是疑惑的注目下,王氏小心翼翼地将这片包裹着什么东西的云锦铺在薛可蕊的面前。一层一层轻轻柔柔地打开了,这让薛可蕊觉得自己的母亲正在给自己展示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直到一件火焰般赤红色的描金刺绣肚兜呈于眼前。
薛可蕊嗤笑,不就一件肚兜吗,搞得如此神神秘秘,害她还莫名地紧张起来。
王氏笑开了颜,挑眉怂恿薛可蕊展开看看。
薛可蕊无语,心道母亲啥时候也变得如此幼稚起来,还玩引蛇出洞的把戏。她无可无不可地随手捻起这块肚兜,提到自己身前——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把她吓了一大跳。
这肚兜折起来时,看着跟平日里穿的肚兜差不离,可一拿起来便发现它实则“别有干坤”。
抛开那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不说,这肚兜倒是做成了一个肚兜的样式,却生的比正常的肚兜短了许多,脖颈上的吊绳也长,这样会直接导致整个肚兜在胸口的位置也下移了不少。不用上身,单看这块小小的“变异肚兜”也能知道,这肚兜遮不住上也遮不住下,单单只能裹紧胸口那两只小白兔罢了……
薛可蕊烫手般扔掉了这件小肚兜,咽了一口唾沫,臊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