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一惊,转过身来一脸诧异地望着周采薇:
“薇啊,你怎的又要搬家了?咱不是才搬来这里的吗!”
周采薇点头哈腰,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应:“是啊!阿公啊!昨天就告诉过你了,咱们又该搬家啦,你怎的又忘了?”
老人家一听,又搬家了,瞬时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伸出手指指着周采薇兀自扬声数落:
“我说你啊你啊,都说居有定所,归有所依,哪能像你这般今日住这里,明日住那里?你说你如此定不下心来,往后你像我这般老了,又该如何?”
周采薇无语,不想与他多说,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将他往外带,“阿公,你最好少说两句,现在咱们去骠骑大街,你家薇儿看上了骠骑大街正中央的一户宅子,今日咱就去把它盘下来,保管让阿公你住得舒服,睡得开心!”
其实就在薛可蕊来文草园之前,冯状来过了,他给周采薇带来了冯驾的口信与两锭金。冯驾要她尽快带上手实去凉州府衙司户处开个过所,择日回乡,这两锭金,便是冯驾给她的“盘缠”。
周采薇无语,这冯驾就那么嫌弃她?宁可如此豪放地砸给她两锭金的“巨资”,也不愿她再留在凉州?
她默默地收下这两锭金,钱自然是有大用处的。
可是她为何就非得要如他的意呢?
“什么?”老先生拼命抽回了手。“婊.子大街?薇儿怎能去那种地方?咱只跳舞弹曲!”
“……”
周采薇一口噎住,咽了一口唾沫,凑到老爷子的眼睛跟前,指着自己的嘴要他看着:
“骠——骑——大——街。”
老人家眼睛瞪的溜圆,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口里发出震天的怒吼:“这不还是婊.子大街吗!我说你这妮子……”
周采薇扶额,抬手止住了王阿公那振聋发聩的喊叫,“阿公别喊,别喊!叫旁人听见了可不好,您老人家跟着我走便是,到地儿了您就睡觉,可好?”
一听说睡觉二字,老人家瞬间不说话了,他记得自己刚才就是要去睡觉来着,怎的还没睡成?
见他终于安静了,周采薇转过身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无奈的望天,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可不就是婊.子大街嘛……
第一一三章 待嫁
不管怎样, 薛可蕊的似乎终于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 她与冯驾情投意合,冯驾也不会像李霁侠那样阴暗偏执。除了契丹人, 如同高悬于凉州头顶的一柄利剑,无时无刻不在震慑着凉州藩镇人民的心以外,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薛可蕊曾经问过冯状, 这凉州城外的契丹人怎样了。冯状总是笑着安慰薛可蕊, 三小姐放心,也不看看守咱凉州的是谁,说起打仗守城关,谁还能比得过咱冯大人?
薛可蕊不放心,便亲自问冯驾。冯驾也笑,摸摸她的头,小妮子莫担心, 你也见识过我的本事, 可曾见过我吃败仗?
薛可蕊不以为然,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没有后继的军队是打不了胜仗的。而这凉州就是一块孤岛, 全靠自己自足, 就连冯驾都自己扛着锄头下地与将士们一起种地了,这还没到收成的时候, 此时如若契丹人打来了, 这凉州还能守得住吗?
冯驾笑的更深沉了, 他那微扬的凤目里满是浓浓的爱恋, 他思忖片刻便拍着胸脯向薛可蕊保证:蕊儿莫怕,若是契丹人打来了,我便抄他后路,先截他们契丹人的粮草不就好了?
真的可以吗?薛可蕊激动,这个主意甚好!
当然可以!冯驾依然笑眯眯。
薛可蕊放心了,大人就是有本事,这种主意都能想得出来!薛可蕊越想越高兴,忍不住跳起来抱紧他的脖颈,往他那光洁的喉结上,吧唧就是一口。
大人您就是我们大家的保护神呢!
冯驾仰天大笑,笑得脸颊红通通的,他将薛可蕊紧紧地搂在怀里,紧到薛可蕊几乎无法呼吸:
我冯驾做蕊儿一个人的保护神就好……
……
第二天,薛可蕊便跟着王氏坐上薛府来的一队马车,浩浩荡荡出了冯府的侧门。许久没有回过薛府,薛可蕊心中也是期盼的,但一想到又要离开冯驾一个月,见不得他的面,还没回到薛府的她心里又开始思念起来。
马车走得很慢,薛可蕊挑开车窗帘望向窗外,她看见繁华的走马大街上人声鼎沸。虽然依旧有不少店铺关门抵户,但是豆腐摊,包子铺,卖绢布的,裁衣裳的,卖纸的,卖米油面盐的大都开起来了。一路走来,薛可蕊从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与鳞次栉比飘扬的店招中,依稀看见了凉州城昔日繁华的模样。
“娘,这大街上似乎真的热闹了许多。”薛可蕊抬起胳膊趴在车窗上,兴致勃勃地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是的,冯大人回来了,契丹人走了,这大街上的人也慢慢都出来了。”王氏正低着头替薛可蕊捻着披风上的一根浮线,那是薛可蕊嫌热,非要脱下来的。
“唔,只不知这契丹人什么时候还会打回来。”薛可蕊望着窗外喃喃地说。她喜欢繁华的凉州,她希望契丹人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应该不敢再回来了,只要冯大人留在这凉州一天,契丹王便会老实一天。冯大人曾经亲手俘虏过他们契丹人的王,那契丹王对着冯大人叩头臣服后,才被大人放回了契丹。所以,你看这次他们围住了凉州数月之久,最后还是看见冯大人来了,便立马撤退了。”
王氏小心翼翼地把那发散的线头贴着披风的缎面打了一个结,再将线头凑近嘴边,用牙咬住,狠狠一拧,那多出的线头便应势被截了下来。
王氏双唇一抿,将口中的线头吐出,“放心吧,冯大人只要把河西藩镇原来的属地统统都收复回来,咱凉州就圆满了。”
薛可蕊原本挺担心的,今日听母亲这么一说,觉得挺有道理。契丹王是冯驾的手下败将,从前就是闻冯驾名,便望风而逃的主,想来也不应该再那么不知道好歹,非要跟冯驾死磕才对。
这么想着,她便真的放心了下来,你看大家都放心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阔别多年,薛可蕊再度回到了薛府,薛家能回来的都回来了,只为迎接薛家有史以来最高级别的准夫人。
因薛可蕊回家是备嫁,加之有李霁侠那一节,薛府诸人虽重视,却不敢将薛可蕊再嫁冯驾的事挂上嘴,大家无不采取“外松内紧”的态度对待回府备嫁的薛可蕊。毕竟薛可蕊二嫁的事原本就如此敏感,太过支持,抑或太过不支持,对他们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
薛可菁立在人群中,望向薛可蕊,心中说不出来的难过,就连装出一个笑都变得越来越困难。
她原本是不想回府的,可自己的夫君在冯驾手下做副将,薛可蕊回府,她不回去迎接,人情上便说不过去了,于是含悲忍泪地回来冯府迎接未来高贵的节度使夫人。
薛可菁觉得薛可蕊就是一只披着绵羊皮的狐狸精,苍天无眼,竟让妖孽横行人间。原以为自己向柳玥君揭发了冯驾与薛可蕊之间的不正常关系,冯驾也被成功召回了京城,仗着天时地利人和,那么柳玥君也应该能将冯驾制服才对。
谁知道这柳玥君拿着这一手好牌也收服不了冯驾,竟然让他再度归来,还大张旗鼓地迎娶了那狐媚子薛可蕊。
当真是猪队友,猪队友!
嫉妒、不甘早已将薛可菁彻底淹没,她甚至没有想过不论冯驾最终娶了谁,都不可能娶她薛可菁这样显而易见的道理,只一味地嫉恨薛可蕊,恨她抢走了她心里的白月光。这位陪伴她身边逾十年的妹子早已成为了萦绕薛可菁心头的,无论何事都非得要比一长短的“对手”,她只为恨薛家二房这唯一的嫡女而恨。